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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宣當初就想着,有朝一日,讓謝羽站出來如何如何嗎?

他一定沒有想過。

他對謝羽的關照出自賞識,大周需要更多的有識之士,而不是他個人要弄什麼結黨之舉。

他不圖什麼回報,可他終是得了這份回報。

無心插柳柳成蔭。

可柳樹的成長需要雨水、土壤、陽光,這一切的所有,由經由林宣的手,落了下來。

巧玉垂下了眼。

“父親”離她太遠了,父親留給她的,也只有別人口中那些細細碎碎的瑣事。

可她忽然意識到,也正是這些瑣事,如一根根細線,勾勒出了父親的形象。

那些人眼中的定國公、恩師、天縱之才、文韜武略無所不能……

很高大,高大到讓她仰望。

同時,也讓她內心裡盤旋着一種不安。

那麼出色的父親,她真的配得上這份出身嗎?

興許是謝羽這氣勢洶湧的文字,給了巧玉勇氣,她在老夫人的椅子前蹲了下來。

“我……”她抿了抿唇,看着老夫人的眼睛,問道,“我真的可以是您與先國公爺的女兒嗎?我那麼普通……”

老夫人微微一愣。

這些時日,她何嘗沒有感覺到巧玉的迷茫?

可她沒有去追着問,她在等巧玉說出來。

這個坎,旁人只是助力,真正要昂首挺胸地走出來,只有巧玉自己才可以。

“巧玉,”彎了彎眼,老夫人笑得很溫柔,“巧玉,你知道這個名字,是誰取的嗎?”

巧玉的眼睫顫了顫。

她打小就叫這個名字。

在左鄰右舍一群“大妞”、“二娘”、“金花”之間,她的名字顯得與眾不同。

不過,家裡有位念過書的祖母,大家都以為名字是老太太取的,也就無人覺得奇怪,甚至,大妞二娘還很羨慕她有個好名字。

等進了府,被領到老夫人跟前,老夫人也誇她名字不錯,便沒有改。

畢竟,各府之中,類似名字的丫鬟也有很多,一點也不出奇。

可現在,聽老夫人這麼問,巧玉突然心有所悟。

她試探着,問道:“是先國公爺嗎?”

老夫人點了點頭。

“巧,來自於我,”老夫人笑着道,“你知道我的名字的吧?”

巧玉頷首:“您娘家姓程,單名一個竅字。”

竅字底下,就是巧。

“玉,來自你父親,”老夫人握着巧玉的手,在她掌心裡一筆一划地寫,“《爾雅》里有一句,璧大六寸,謂之宣。宣玉、宣玉。”

巧玉的眸子倏地收緊了。

這就是,她的名字嗎?

以先定國公的才華,他還可以給她取更多有雅涵的名字,他最終選了“巧玉”,是因為在她要經歷的童年生活里,這是最“出挑”又不會讓旁人覺得奇怪的名字了。

他們用了心。

無論是挑一家合適的養父母,還是定一個有深情的名字。

緩緩地,巧玉把腦袋埋在了老夫人的膝蓋上,難以抑制地,淚珠在她的眼眶中打轉。

老夫人吸了吸鼻尖,手掌落在巧玉的頭上,撫着她的長髮。

巧玉久久沒有動。

掌心的溫度,清清楚楚地,傳遞到了她的心裡。

是她的溫柔又堅強的母親,也是她那位高大、伸手無法觸及的父親。

等了會兒,巧玉漸漸平復了心中情緒。

老夫人把她扶起身,柔聲道:“把這檄文拿給毛將軍去吧。”

巧玉飛快去了。

等她回來時,內室里,老夫人正收拾着行囊。

“您……”巧玉頓了頓,改了口,“我們要回去了嗎?”

“是啊,我們也該回京城去了,”老夫人手上不停,道,“回去,把所有的一切都說出來,我也有很是想念的人。”

“誰啊?”巧玉問,“國公爺嗎?”

“不僅僅是,還有,”老夫人的眼睛裡,滿是懷念與期盼,“我的表姐。”

巧玉明白了。

老夫人口中的“表姐”,就是國公爺真正的生母。

她們母女這一趟輕裝簡行,東西不多,整理之後,便又通知了毛將軍一聲。

毛固安安排了人手,護送她們返回飛門關。

出城之時,城門口圍了不少百姓,對着告示上貼着的檄文指指點點、議論紛紛。

巧玉低聲與老夫人道:“我們這兒都收到了,想來,關內各處,都已經看到了吧?”

老夫人笑了起來。

此時的京城裡,除了這篇檄文外,黃太師的檄文也預備好了,準備通過驛館、快馬加鞭傳開去。

那道讓謝羽統領府兵、往祁陽擒拿顏氏一門的旨意,早就送出去了。

而京中等到的,是一則讓所有人都面面相覷的消息。

秦胤與林繁進駐祁陽城,抓獲了唐籌等官員,又拿下了顏氏大宅,但是,顏家有人通過宅里的地道、逃出了城,不知所蹤。

皇上坐在龍椅上,聽着傳報,臉色陰沉。

地道?

從城裡挖到城外?

哪怕那是祁陽城,也足以讓皇上後背直冒冷汗。

“真是可惡!”董侍郎道,“什麼是反賊,這就是反賊,臣今日算是見識到了。”

“是啊,”有人附和着,“與這等大逆不道之輩相比,永寧侯、定國公哪裡像是要造反的……”

一時間,金鑾殿內議論紛紛。

黃太師手持笏板,悄悄看了眼皇上的神色。

眼看着皇上的臉色隨着底下議論越來越難看,黃太師橫邁一步,道:“皇上,之後要如何處置?把顏氏等人押送回京嗎?”

皇上的眉宇皺了起來。

押回來,豈不是給了林繁他們名正言順帶兵接近京師的機會?

“他們既入駐祁陽,下一步,是繼續東進吧?”皇上冷聲道。

殿內有一瞬的沉默。

董侍郎亦是握緊了拳頭。

皇上還是把老侯爺與定國公看作逆臣嗎?

“為什麼?”他忍不住,站出來問道,“他們哪裡像是造反……”

皇上陰沉沉看了他一眼。

他沒有回答這個問題,他也絕不想替林繁作證。

深吸了一口氣,皇上咬着牙,道:“眾卿與其關心祁陽顏氏,不妨關心關心,誰來守這京城!”

隊列中,安北侯與馮仲打了個眼神官司。

他們是願意守的,也會拼勁全力守。

如若永寧侯給出的答案不能說服他們,他們絕不會坐視大周易主。

可是,他們現在站出來,皇上肯定是不會信任他們的。

光是論把老侯爺和定國公留在祁陽這一條,皇上沒收拾他們,也是看在他們才在打西涼時立功的份上而已。

只是,除了他們,現在還有什麼人能……

“臣請守城。”

馮仲正思考着,忽然聽見一人請纓。

他抬頭看去,立在金鑾殿中的,正是忠勤伯。

忠勤伯雙手抱拳,又沉沉行了一禮,再次道:“臣請守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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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明天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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