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風巫針對核桃的這一番宣言，蘇文心裡閃過一陣陰霾。

可以確定的是，風巫、龍傲天正圍繞着核桃設下陷阱，而他則是這個陷阱中的誘餌。

蘇文心裡一陣擔心。但很快他便意識到，核桃既然敢獨闖歸墟，進入母巢去找風巫的晦氣，最終還將其重創，從容離開，都足以證明核桃的力量遠在風巫之上。

此時風巫急匆匆地想抓住他當誘餌找場子，蘇文覺得並不合理。

他覺得，風巫受到重創之後，短時間裡根本不可能恢復。

此時這種狀態之下的風巫，還要強行找核桃的麻煩，其實是在自找死路。

他心神一動，地支便悄然地將龍傲天這一番話記錄下來，甚至還帶上了影像。

這樣一來，風巫對核桃的陰謀，也等於被核桃所認知。

一旦核桃有了準備，風巫的陰謀也就形同虛設。

但是……

被風巫當成誘餌的他，未必會有好果子吃。

“大不了一死……”

蘇文的想法也很直接利用禁忌物“司命”的能力復活，哪怕有副作用，也能通過核桃規避，儘可能地將副作用降到最低。在蘇文看來，只要核桃沒事，他就很難真的徹底死去。

龍傲天的聲音很快就消失不見。

但坤羅大單于的嘶吼聲才剛剛響起。

感覺到自己的力量受到侵染，他只能呼喚薩滿，獻祭更多的血肉和靈魂給他。

“大單于……”

一個嘶啞的聲音響起：“穩住你的心神！”

隨着這個聲音響起，蘇文彷彿感覺自己陷落於一片粘稠之中。

“時間……”

他腦海里只生出了這麼一個念頭。但這個念頭也被放慢，沒有能夠快速形成。

一個臉上塗著白紅兩色顏料，頭頂骨冠，手持骨杖，滿臉皺紋的薩滿從宴會之外的陰影中走了過來。

“咳咳……”

老薩滿駝着背，一邊走一邊咳嗽，似乎隨時都能把肺給咳出來。

“這老薩滿……在剝奪我們的時間……”

蘇文忽然就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時間是不可能是被剝奪的，所以此時老薩滿所做的事，其實更為可怕，是在剝奪他的生命。

當然，被剝奪生命力量的不僅只有蘇文，周圍所有人都享受着同樣的待遇。而且序列越高，被壓制和剝奪也就越厲害。

蘇文迅速調整了狀態。晉陞史家途徑序列二之後，蘇文掌握了不少關於時間的能力。

這些能力能夠幫他對抗老薩滿的扭曲時間，剝奪生命力的能力。

幾乎同時，蘇文身上的秩序之袍也開始激蕩，釋放出秩序之力，幫蘇文對抗老薩滿帶來的壓力。

“可以通過回溯時間，避開老薩滿的攻擊……”蘇文還想到了自己能夠使用的能力。

想到這裡，他便安了心。只是他並沒有表現出冷靜的樣子，免得引來老薩滿的關注。

“黑胡老爹……不要！”

莫達和丘林正風看到老薩滿的出現，兩人眼裡只有震驚和恐懼。

老薩滿黑胡，是整個王庭最大的秘密之一，在柔然人建立王庭之前，就已活躍在草原之上。他與柔然王庭的第一任單于為結拜兄弟，王庭建立之後，他便是王庭資格最老，也是最強大的薩滿，至今已經活了上千年。

從來沒有人知道黑胡究竟有多少歲，也不知他力量強到什麼程度，甚至絕大部分的王庭權貴，都不知黑胡的存在。

只有當代單于和左右賢王，才知道有這麼一號人物的存在。黑胡存在的最大意義，便的遴選下一代大單于的人選。

但被黑胡看中的王族，往往不知自己已被黑胡所眷顧。只有關鍵時刻，黑胡才會彰顯出自己的存在，比如六十年前的血月之夜，除了左賢王一脈臨陣倒戈，投奔坤羅大單之外，其他部族的權貴都是直接反對。

而黑胡一聲令下，讓大部分部族的薩滿同時動手，將各部族調動大軍的速度減緩下來，等各部族的援軍趕到王庭，血月之夜早已完成。

黑胡讓各部族的薩滿率先宣布效忠坤羅大單于，那些心懷不滿的權貴，也不得不依照薩滿們的決定，選擇了最終立場，將草原上一場王庭流血慘劇迅速平息下來，草原不但沒有進一步動蕩，反而變得更加團結。在坤羅大單于統治的數十年里，可以說是柔然王庭最高光的時期。

若不是這幾十年也是關內諸國國力極速攀升的階段，坤羅大單于說不定有機會入主某一國。而柔然王庭有這一切，離不開這個隱姓埋名的老薩滿。

而今晚，同樣是一場血宴，黑胡老薩滿還是站在了大單于這一邊，準備將所有人變成大單于晉陞的養料。

“為了王庭的血脈延續，也為了柔然人的榮耀……”

聽到丘林正風的悲呼，黑胡停下了腳步，對着他認真說道：“你身為丘林剛正的子孫，自然要承擔起這份責任和……犧牲。”

說話的時候，黑胡老薩滿倒是氣定神閑，看不出有半點衰弱。

“老爹……我們不能死……王庭需要我們……”

莫達聲音里都透着哀求。

“王庭除了大單于，其他人都不是迫切需要的，包括我……”

老薩滿臉上的皺紋都舒張起來，兩眼中含着笑意，彷彿是在嘲諷莫達，太過於高估自身的重要性。

“我為王庭，為大單于下過大功，流過血……我不能……”

“現在王庭和大單于都需要你繼續立功，做出更大的犧牲……”

老薩滿一句話便堵死了丘林正風的話。

丘林正風聽到這話，滿滿都是絕望。

他並非貪生怕死之人，也願意為王庭，為大單于盡忠，付出一切，包括性命。

可是，他所理解的犧牲，跟眼下所經歷的一切並不相符。

他可不願意像螻蟻一般，只因自己的力量和血脈跟大單于相近，就成了對方的補血包，被當成祭品獻祭掉。

這毫無意義！

“黑胡老爹……別逼我！”

丘林正風痛苦一聲。

在場的人里，丘林正風算是為數不多可以在老薩滿的力量壓制下可以活動的存在，他一樣有反制的手段，可他一直猶豫着，不願意去做這樣的事情。

因為這樣做了之後，他等同與大單于和老薩滿決裂。柔然王庭里，再也沒有他和他家族的位置了。

這可是不是丘林正風能夠一拍腦袋就能作出的決定。

他的部族是坤羅大單于崛起過程中的受益者，一旦背叛大單于，部族裡的權貴和民眾，都不一定會跟他站在一起。

眾叛親離，還是最小的代價。

但更可怕的是，大單于必然不會放過他們整個族群，不管是支持大單于還是選擇背叛的，最終只有一種下場，那就是死！

想到自己超過百萬的部眾，擁有十萬控弦之士的族群，隨着大單于一聲令下便化為烏有，丘林正風一顆心便往下沉。

“自己的性命……跟百萬人……”

一時間，丘林正風只覺得有一股氣堵在胸口，難受得很。

“不，不能這樣就認命了！”

丘林正風腦海里瞬間就閃現了諸多念頭。

當年他的祖先經歷了一次血月之夜，堅定地站在了坤羅大單于身邊，於是家族得到了王庭極大的權力。

但是……從冠以左賢王這個頭銜之後，家族雖然一片欣欣向榮，可從那一日起，丘林氏也成了所有王族和權貴的眼中釘。

“左賢王”素來只有柔然太子才有資格擔任的位置，許多人認為，丘林氏德不配位，無時不刻想將他們家族顛覆。好在歷代的丘林氏首領足智多謀，重點是對大單于始終保持着忠心，才小心翼翼地傳承到了現在。

但是……

這或許只是大單于的權宜之計。

當初大單于不過是序列六，作為強者，固然是已經足夠了。可作為大草原的王，憑藉存儲的實力是不足以統治得了整片草原世界的。

但……

一旦大單于成了序列七的祖王，那他僅憑聲威，就足以讓所有人臣服，不需要左右賢王的協助，一切都能水到渠成。

“所以說……當大單于晉陞成功，我丘林氏都會遭遇滅頂之災……”

丘林正風內心閃過一絲悔恨。

這個淺顯的道理，他應該老早就懂得，而不是現在。

如果之前便意識到這一點，他肯定會不惜代價，暗地裡破壞大單于的晉陞計劃。只要他願意與須卜莫達合作，必然能夠為大單于製造足夠多的麻煩，想順利晉陞，絕無可能。

“必須要阻止！”

丘林正風終於下定了決心。

“破碎！”

他一聲暴喝，周圍空氣中那種凝固感便消失不見。

“黑胡老爹！”丘林正風對着老薩滿怒吼：“你要幹什麼？大單于正在晉陞關鍵，你可不能破壞他的儀式！”

短短時間裡，丘林正風就想到了對策。此時坤羅大單于沒辦法說話，而大部分貴族都不認識黑胡，他可以顛倒黑白，拖延黑胡援救大單于的時間，藉此將兩人同時解決。

若此事只有他一人去做，必然是螳臂當車，不自量力。

可周圍，他的幫手卻是不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