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度c小說網

錢浩然神色平靜,看了蘇文一眼,微微點頭,似乎頗為滿意。

實際上何止是滿意,推算出蘇文在晉陞史家的超凡途徑,他受到的驚嚇也不小。

他自然是希望蘇文能夠走上史家途徑的。

然而……在錢浩然看來,哪怕蘇文再天才,沒十年的準備,也做不到這一點。

融會貫通十家八家的學派的知識,可不是簡單容易的事。

就拿青松舉例,六歲便覺醒了文氣,二十齣頭便完成了大儒的晉陞儀式,可至今為止,依舊沒能達成晉陞所掌握的知識條件,還在探索晉陞史家途徑的道路。

也正是如此,許多需要注意的事項,錢浩然並沒有告訴蘇文。免得影響蘇文的心態。

比如說史家途徑,每一個學派只能有一人,每一個王朝,則是有三個名額。

文靈殿嚴格控制史家途徑的超凡學者。

至於原因,哪怕錢浩然也不甚清楚。

只是超然俗世的文靈殿,對世間其他事都不甚理會,任憑超凡者折騰,可一旦某個學派或王朝違背了這一條規定,後果是極其嚴重的。

所以在青松確定了有成為史家超凡者的天賦之後,錢浩然曾與大梁朝的皇帝姬長歌有過密約,在青松滿足晉陞條件後,大梁朝將會讓一位老史官告老,青松遞補大梁朝的史官職位。

至於蘇文的史家名額缺口,錢浩然則以為,可以等他晉陞亞聖之後,將儒家學派的史官名額給搶過來。

至於原來那位序列三的儒家史官,打發到文靈殿里養老就很不錯,反正那老史官對文靈殿的藏書早就垂涎已久,也不會有太大的意見。

只是沒想到……

蘇文竟然毫無徵兆,一聲不吭地給他製造了這麼大的一個“驚喜”。

但不管如何,文靈殿想對蘇文不利,絕無可能。

錢浩然衣袖一揮,蘇文便如沐春風,濕漉的衣服乾爽如舊,寒意也盡數驅除。

“文靈殿……”

錢浩然摸了摸鬍鬚,淡然說道:“的規矩嘛,自然是要遵守的,但是嘛……上一次議定契約,恰好已過了三百年,也就是說,至今為止,新約還沒確認,這一期間,這一份文靈殿與各大學派、超凡勢力所立下的契約,是沒有約束力的。”

悍然挑戰文靈殿定下的規矩,錢浩然是不願意的。

可是任憑烏夜啼擺布,也不是錢浩然的風格。讀書人最喜歡乾的事情之一便是摳字眼,從契約自身下功夫,才是他選中的突破口。

“你是想顛覆數千年以來,文靈殿定下的規矩?”

聞言,烏夜啼兩眼便冒出了紅光,怒不可遏。

“哪敢,哪敢!只是就事論事。”

錢浩然卻是淡然說道:“根據規矩,續約之期,契約處於凍結狀態,其中種種條款,各國、各學派可根據自身條件選擇履行狀態,對吧?”

烏夜啼沒有說話。他雖然來自文靈殿,可並不能言善辯之士,自然知道不能輕易開口跟錢浩然辯論。一旦開口,他就輸定了。

“我雖不才,可也是粗讀過幾部史書的,九百年前,大隋朝便曾在此期間,多了兩名史家超凡,從此便形成了慣例,各家、王朝可在此期間,便宜行事,這是文靈殿認可的。”

“可大隋也因此成為眾矢之的,不出四十年便亡其國!”

烏夜啼冷笑一聲。只是他說出這一番話的時候,他可不像錢浩然那麼輕鬆,緊緊攥住了手中的量尺。畢竟涉及了禁忌內容和歷史隱藏的信息,為了抵消帶來的反噬,再小心也不為過。

“我大梁朝可不是前隋。”

錢浩然笑吟吟地說道:“更不必說,這是我青山書院,是儒家學派的行為,跟梁朝也無關……若有天道反噬,我儒家可自行承擔,無需文靈殿操心。”

“你!”

烏夜啼額頭青筋暴起。

他本想引經據典地反駁錢浩然,可這時卻是忽然反應了過來。

錢浩然正是利用這種方法,讓他不斷地引用禁忌內容,消耗力量。

錢浩然自身文氣醇厚,儒家與史家的序列又天然親和,哪怕引用了禁忌內容,引來的反噬也會輕一些,錢浩然輕鬆便可化解,他可不行。烏夜啼一聲怒喝:“你沒有資格代表儒家學派,否決文靈殿與各家學派定下的血盟契約!”

烏夜啼一手按在胸口的日晷刺青上,刺青綻放出一團青色的光芒。

他是通過秘法搖人。

但錢浩然不以為意,他甚至很淡定地等文靈殿的人過來。

短短時間裡,他想到了更多東西。

他忽然想到,自己之前所圖謀的一切,或許已經被有心人看在眼裡,並且利用了蘇文,做了一個更大的局,將他引了進來。

誰有能力做這麼大的局?

錢浩然嘴角微微揚起。

在大梁朝,只有一個人勉強有這樣的實力。

可是……姬長歌雖然霸道,卻不至於失心瘋,吃飽了撐着沒事幹去找文靈殿的麻煩。但文靈殿這些年給大梁朝,或者說是姬長歌本人施加了不少壓力。

主要是因為姬長歌在大梁朝推行了一系列的改革。

這些改革在因循守舊,以古為美的文靈殿看來,那就是禮崩樂壞,大逆不道的象徵了。

加上姬長歌還走霸道超凡途徑,文靈殿對此就更不能容忍了,屢次發聲抨擊姬長歌,以至於這些年來,大梁朝的外部環境十分惡劣,內部分歧也漸漸惡化。

內外阻力之下,大梁朝下一階段的改革,已經很難推行下去。為了能夠震懾反對勢力,姬長歌必須要有所反應。

找個機會,敲打一下文靈殿,是個不錯的選擇。

可是……如果僅憑姬長歌自身的力量,哪怕加上大梁朝明面和暗地裡培養出來的超凡強者,也根本無法抗衡文靈殿的怒火,除非……

“程子……”

錢浩然心裡幽幽嘆息一聲。

如果有一個序列六的強者支持,尤其還是儒家一派公認的第一強者的支持,文靈殿的壓力,也會變得小一些。

“想不到姬長歌竟然有如此魄力……更想不到,程子竟會跟他合作……”

錢浩然搖了搖頭。

在他看來,程子跟姬長歌是兩種完全不同的人,甚至從程子的學說看,他的立場更偏向於文靈殿方面。可沒想到,在此事上,雙方竟然還能有所合作。

“程子……究竟想幹什麼?”

錢浩然有些迷茫了。他這一段時間裡,一直在挑戰程子的權威,藉此與程子論戰一場,以此為基礎為基礎提升一階。

可沒想到的是,程子根本不把他的挑戰當一回事,反而把全部注意力放在挑戰文靈殿之上了。

“明白了……”

如果錢浩然知道一個叫“套娃”的詞的話,就能瞬間理解所發生的一切事。

他在算計程子,而程子、姬長歌在算計文靈殿;只不過他算計程子,除了想主張他的儒學觀點之外,也想晉陞到序列六,而程子則想利用挑戰文靈殿的機會,朝着聖人的品秩邁進!

姬長歌的想法也很簡單,讓文靈殿收回干擾大梁朝的爪子,可以好好地推行他那一系列的變法……於是他們一拍即合,不知用了什麼計謀,借蘇文發力,反而將錢浩然給卷了進去,成為了文靈殿率先發難的方向。

“這兩人的心……真臟!”

錢浩然都忍不住想啐上一口。

然而……當文靈殿把矛頭對準了蘇文,他不出手也是不行的。

畢竟,蘇文能夠成為史家超凡者,已經是一筆足夠的補償了。

“他當然做不了儒家各派的主。”

一個和藹的聲音遠遠傳來,又彷彿近在咫尺。身着灰色葛衣的老人,手持一根青木杖,鶴髮童顏,幾步便來到了錢浩然身前。

“程子。”

看到老人,錢浩然大吃一驚。

他猜出了程子與此事有關,可沒想到的是,程子竟然會身在此處。

“蘇文,還不快點給亞聖行禮!”

錢浩然趕緊給蘇文使了個眼色。程子來此地,他沒想到,可有了程子在,文靈殿也很難在此地掀起風浪了。但是……他原本準備跟程子論戰的時間,也不得不提前了。

“小錢啊……”

程子摸了摸白花花的鬍鬚,一臉笑眯眯:“聽說你朝思暮想,想我早點死?”

“程子……這是誰說的混賬話,您可是儒家的參天巨擘,擎天之柱,您要是去了,誰來引領天下萬千儒生的前進道路?”

錢浩然賠笑說道,從這表情看,誰能相信,就是這傢伙天天在《青山日報》上整天批判程子學說的弊端,恨不得把程子的學說掃到垃圾堆里去的。

“真滑頭……”

程子嘆息一聲,隨即看了蘇文一眼:“不錯,真不錯,果然青出於藍而勝於藍……小錢啊,雖然你學問稀鬆,打架也菜,可教學生還是有點本事的嘛,這一點起碼要比我強。”

“學問也是不錯的……”

錢浩然悻悻說道:“要不咱們就在此地,論戰一場?”

“有機會,有機會。”

程子卻是擺了擺手,說道:“好不容易看到了老朋友,總得敘敘舊……老烏啊,怎麼的,看到我怎麼一聲不吭?老糊塗了,還是眼睛不好使,認不出我是誰了啊?”

“認得!”

烏夜啼咬着牙,擠出了兩個字。

“那就好,不然我還得再把你倒掛在樹上幾天幾夜的,加深一下印象。”

程子笑眯眯的,樂呵呵地說出當年對烏夜啼做過的壯舉。

PS:這章算是前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