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度c小說網

隨着夏圭的調整,幾大塊影壁上便出現了晏九安的身影。

晏九安的影像對着眾人發聲,表示自己年老體衰,能力已無法參與旗亭畫壁這樣的盛事,經過慎重考慮之後,決定選擇退出,並且推舉了蘇文參與旗亭畫壁。

之後他又細說了旗亭畫壁的規矩。

旗亭畫壁可臨時換人,但並不是什麼人都有資格上場。

畫面中的晏九安大袖揮動,兩邊影壁便浮現蘇文書寫下來的詩文。

從《桃花集》到《梨花集》,還有蘇文在歸墟時零零散散吟誦,附錄在《梨花集》後的幾首小詩。

能夠出現在這種場合的賓客,自然無須晏九安解讀,也能品味出影壁上詩文的價值。

尤其是低聲吟誦的時候,感覺到其中文氣瀰漫,更是心神震撼。

“佳作!此子竟有如此才華……為何名聲不顯,是我燕國文壇閉塞了嗎,這些殺千刀的酸臭文人,就只會關起門來淺吟低唱,有什麼出息!這才是詩,這才是劍,這才是大道啊!”

一大漢被蘇文幾首詩文震撼得渾身發顫,尤其“十步殺一人,千里不留行”這樣的詩句,更是讓他胸懷壯烈,文氣沸騰,又仰頭長嘯,暢聲大笑的快感,只是終究在盛會之中,不可得意忘形,只得用鐵錘一般的拳頭,錘擊着畫舫的船舷,宣洩內心的情感。

“蘇文才情,諸位都已從這些詩篇中得知,他代老夫與兩位詩壇領袖斗詩,諸位可有意見?”

畫面最後,晏九安聲音平靜中帶着喜悅。

“沒意見!”

湖中嗓門極大的壯漢率先呼應:“此等才華,自然不可埋沒,晏大師為大才讓道,某家佩服!若有誰有一聲反對,俺燕十六第一個不放過他!”

“……世子,世子,您小聲一點。”

只是燕十六畫舫里的其他人面容古怪,有人湊到一邊苦着臉勸他小聲。

身為大燕儲君,燕太子的第十六子,燕國皇太孫,他的言行舉止,代表的可是整個燕國的臉面。

“為什麼要小聲,我說的話又不是沒道理!”

燕十六哼哼唧唧。

“自無不可……”

此時燕國的呂諶開口表示自己無意見。

“同意……”

荊楚的徐玄豹也發聲。

“不過規矩就是規矩,蘇文既替晏大師參加旗亭畫壁,按照規矩,應能推陳出新,作出一首新詞牌,以證其有資格與徐、呂大師同台斗詩的能力。”

一個聲音低沉響起。

眾人也是連連點頭。

以往旗亭畫壁換人,替換者往往會開闢出一個新詞牌出來,以彰顯自身的實力。

“理所當然,理應如此。”

很快,眾人便形成了共識。

“徐大師擅長寫閨怨,而呂大師擅長作新詞牌,若蘇先生能寫兩首,一首以徐大師成名的詞牌作新篇,又自創一新詞,方能證明自己有資格與之有斗詩的資格!”

有人不懷好意地提意見。

當然,能夠在這種地方表達自己意見的人,他們的意見大部分時候都會被重視。

很快,夏圭便將萬韻樓的意志傳達過來。

原則上,萬韻樓、徐玄豹、呂諶同意了蘇文替代晏九安,但他得寫兩篇詩文,證明自己有同台斗詩的資格。

如好事者提的條件一般,徐玄豹要求蘇文現場作詞一首,詞牌名為《聲聲慢》。

徐玄豹所提這詞牌名,是他年輕時的成名第一篇,意義非凡。

而呂諶要求看似不高,可卻要的是長調,就是讓蘇文寫一首篇幅較長的新詞,具體內容嘛……是徐玄豹最擅長的閨怨、或風月之類的詩詞。

看上去呂諶是在為難蘇文,可明眼人都知道,呂諶實際是在揶揄徐玄豹。

“一下子兩首詞,是不是太欺人太甚了?”夏圭將要求呈現在蘇文面前的時候,他有些擔心地看了看蘇文。

晏九安找蘇文,是因為他對蘇文有信心,可夏圭不一樣,他是純粹覺得死馬當活馬醫,試一試的態度。

“無妨……聲聲慢?”

蘇文只覺得……徐玄豹是不是也是開過掛的人,竟然會寫這樣的辭賦。

他當即讓晏九安具現了徐玄豹的詞作,發現並非他想象中的那一首,這才放下心來。

“在此書寫,便可具現在影壁之上了。”

夏圭見蘇文不知從何下手,隨手一點,蘇文面前便出現了筆墨紙硯。

“小友,老夫幫你磨墨。”

晏九安笑眯眯說道。

“這等小事,可不敢勞煩晏大師!”

孫野侯卻是眼尖手快,撲到了一旁,幫蘇文磨起了墨汁。

此時他和張㪚才從震驚的狀態恢復過來。

尤其是張㪚,此時還處於一種難以置信的狀態之中。

他明明是帶蘇文和孫野侯來蹭花酒的,可這坤元八年的葡萄釀也沒喝兩杯,蘇文就替晏九安參加了旗亭畫壁……如果確定自己沒喝多,張㪚都以為自己是喝醉了酒發夢夢到了如此不可思議的一幕。

見孫野侯捷足先登,搶了幫蘇文磨墨的活,他趕緊說道:“要不,我給你把紙鋪開?”

蘇文嫌棄地看了他一眼,已經提筆潤了潤墨,在宣紙上落筆。

“聲聲慢……”

蘇文輕輕一聲。

“錚錚!”

隨着蘇文落筆,高台上一名歌姬也素手輕彈,彈出了聲聲慢的曲調。

“尋尋覓覓、冷冷清清、凄凄慘慘戚戚。”

既然要閨怨,要愁思,蘇文實在想不出,還有幾個詞人能與李清照相提並論。

尤其易安居士本就有一首《聲聲慢》。

蘇文落筆宣紙,高台影壁上,字跡便躍然其上。

“好快的文思!”

湖中畫舫里,又爆發出陣陣驚呼。

“好字!字好,意境也好!”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沒有,同樣只有行家才能看出,短短一句詞句所蘊含的意境。

“乍暖還寒時候,最難將息。”

蘇文落筆如飛,毫無堆砌痕迹:“三杯兩盞淡酒,怎敵他,晚來風急?”

“雁過也,正傷心,卻是舊時相識。”

“好詞!”

與急着開口叫好的,急於表達自己鑒賞能力的年輕後輩不一樣,許多文壇宿老可是矜持得很,但見蘇文行文至今,也從中感受到了美感。

就算他們故意提高審美標準,不願加以讚美之詞,可也得考慮那從天垂落的文氣。

文氣在高台上轉悠一圈,朝着一艘畫舫落下,正是蘇文所在的畫舫。

高台之上,正在演奏《聲聲慢》詞牌曲調的歌姬,也被文氣所浸潤,得到了不少好處。上闋完畢,就連徐玄豹也忍不住連連點頭,表示這一篇詞,遠在自己年輕時候寫的《聲聲慢》之上。

“果然後生可畏。”

呂諶也大聲讚歎。他真心想不到,蘇文才思敏捷到這種程度,若不是他多少知道一些內幕,還真會懷疑,這一切都是的大梁朝提前安排好的。

晏九安受傷的消息,他和徐玄豹都早有耳聞,並且針對性地做了一些調整。

當然,他和徐玄豹都是心高氣傲之輩,不可能私底下對晏九安下毒手,甚至覺得,晏九安沒能出現在旗亭畫壁之上,對他們來說也是一種損失。

畢竟好的對手,一生難求。可沒想到,晏九安雖然退了,可蘇文的鋒芒,似乎比年輕時候的晏九安還要銳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