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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

黑棋點在棋盤的中心,棋盤之上的線條延展而去,從不同的交點,串向東西南北。

居中天元,八方星位,再不缺子。

「棋下到如今,犧牲無數棋子做掩護,終要成勢了。」

「這樣一來,誰還能阻擋這天崩地裂?無一人可為!」

「京軍抽調了五萬,還不夠,遠遠不夠。」

「放心吧,這個局,非京軍主力盡出不足以應對,最好的時機終於來了!現在,只需要一把鑰匙,只要拿到那把鑰匙,才是真正的天變。」

「找到了?」

「自然,這一把鑰匙,將會結束一切,徹底的結束!」

「看來,又要多一個可憐人了……」

竹風陰涼,吹散聲音。

西北。

馬哈木縱馬奔至高坡,眺望着起伏的草原曲線,綠色的草原顯得如此醉人。

把禿孛羅、太平跟了上來。

高坡之下,一個道士背負雙手,凝望着南方。

「我‏‎‏‎‏​‎‏‎​‏‏‎‎‏‏們當真要對大明出手嗎?」

把禿孛羅依舊有些心神不定,這些天里,夢中揮之不去的是大明開國四十年大閱兵時的場景,威武雄壯的軍士,強橫無雙的火器,超越想象噴着黑煙爬行的車輛!

大明的強,到底是多強!

把禿孛羅看不清楚,看不透徹,只有一種直覺,如兩個人摔跤,只站在他的對面,不需要出手就已經認定自己輸了。

馬哈木看着原野,臉上滿是決絕的堅毅:「如果那個人真能做到棋落天元,那就說明建文皇帝將死!他死了,大明將陷入混亂。到那時候,我們將如約得到哈密、吐魯番與西疆省全部!若是瓦剌可以佔據天山馬場,那我們將再次擁有橫掃天下的根基!」

把禿孛羅有些愁苦。

天山馬場不是萬能的,亦力把里的沙米查干佔據馬場多年,你見他強盛多少了?到最後,還不是折在了帖木兒的進攻與大明的陰謀之下?

太平支持馬哈木:「既然這樣做有利於削弱大明,分裂大明,我們何樂而不為?他已經答應,事成之後,西部疆域歸入瓦剌!為了這廣袤的領地,我們也應該賭一把。道劫有一點沒說錯,西疆對於大明來說,路途實在太過遙遠,佔據着只能是累贅,空耗大明的力量。」

馬哈木微微點頭。

大明為了控制西疆諸地,投入了十幾萬軍士,這些軍士分散在各處,消耗着無盡的糧食與物資,大明雖然富庶,又能養這裡幾年?

再說了,過於遙遠的路途,很可能會造成割據。

歷史中的王朝不都如此?

大明人不是喜歡以古為鏡,想來也不願意養別人的孩子吧。

把禿孛羅依舊有些顧慮:「難道這不可能是朱允炆布下的陷阱,好讓我們一頭鑽進去?這個道劫極會遊說,但口中之言也未必可以全信。」

馬哈木哈哈大笑起來,看向把禿孛羅:「你不知道奉天殿是什麼地方嗎?那裡是大明皇宮最宏大、最重要的建築,奉天乃是奉行天命之意。

沒有人敢對這裡出手,哪怕是朱允炆自己也不敢。除非那個人,確實野心在暗!」

把禿孛羅低頭。

馬哈木說的並沒錯,奉天殿確實象徵著大明最高權力。

朱允炆朝會,接見使臣,都在那裡。

奉天殿毀了,大明皇帝的威嚴也就受到了損傷,很可能還會有人說,這是老天降下的懲罰,是對建文皇帝的不認可!

事關權威與人心,朱允炆不可能自己對自己下手。

看來,大明

內部,有猛虎啊。

馬哈木抬手,用馬鞭指向南方:「把禿孛羅,太平!」

把禿孛羅與太平端坐馬背之上,立於馬哈木兩側。

馬哈木傲然地說:「棋落天元的消息傳來時,我們就殺向大明。為了族群的命運,為了給後人留一片可進可退的草場,我們需要賭一次!」

「若是失敗了,輸了,那我們就帶族群北遷,西遷。無論如何,杭愛山不是我們永遠的駐紮之地。蒼鷹,需要的是長空,不是小小的一片‏‎‏‎‏​‎‏‎​‏‏‎‎‏‏山坳,一處草場。」

太平正色:「那就看吧,等待我們的人傳來消息,看看他的真正本事。任由建文皇帝活下去,繼續統治大明,着實是一件令人不安的事。再給他二十年,我們全要死!」

把禿孛羅握緊韁繩,微微點頭:「我見過無數英雄豪傑,像建文皇帝這等有手段,有謀略,有心計的,少有。他死了,大明將結束建文朝,這對我們來說,確實是好事。那就戰吧,相信他會終結建文皇帝,相信他會主導大明,然後撤回所有的兵,按照約定,將西部領土給我們瓦剌!」

馬哈木冷冷地笑道:「放心吧,他不敢毀掉約定。一旦密謀暴露出去,以建文皇帝在軍中、民間的人心與威望,任何人坐在那個位置,都不會安穩。他需要分割領土,堵住我們的嘴!」

臚朐河。

失捏干看着牽馬而行的阿魯台,有些擔憂地問:「丞相,古亢此人的話到底可信不可信?」

【鑒於大環境如此,

阿魯台看着安靜的河水,目光陰沉:「我們已經徹底得罪了大明,這一點是不爭的事實。在朝鮮、日本國事了之後,朱允炆的下一個目標絕對是我們,你清楚吧?」

失捏干哀嘆。

沒錯,大明早就想要除掉韃靼了。

尤其是大明皇帝想要遷都北平,北平啊,距離城關才多遠,這不是擺明了告訴所有人,老子搬家就是為了好收拾韃靼。

以朱允炆的性情,更可能先徹底收拾完韃靼,將韃靼打得一蹶不振之後再遷都。不管瓦剌、朵顏衛會不會參與到棋局之中,韃靼是絕對跑不出棋局之外的。

阿魯台看着河中的倒影,伸出雙手。

這雙手,沾染了無數人的血。

有大明人的血,也有自己人的血。

一步步走到如今,成為韃靼真正的實權人物,挾持着本雅失里調動着韃靼部落!

但這不是我阿魯台想要的!

我真正想要的是恢復大元,重新入主中原!

古今,棋手!

你們答應,只要

韃靼全力進攻大明,事成之後,你會以黃河為界,將黃河以北全都割讓給韃靼!

到時,我將帶領韃靼騎兵,重新回到北平!

現在,是你們展露出自己能力的時候了,若你們不能真正棋落天元,不能表現出你操控局勢的實力,那你的所謂承諾,不過是虛談!

去燒毀奉天殿吧!

去毀掉朱允炆!

讓我看看你真正的本領,讓我安心賭上一切,配合你行動!

「告訴古亢,只要奉天殿的烽火點燃,韃靼將全力南下!」

阿魯台下定了決心。

失捏干清楚,瓦剌、朵顏衛都有選擇,唯韃靼無選擇。

現在,只能如此了。

朵顏衛。

脫魯忽察兒看了看鏡子,已是鬢生華髮。

終究要老了啊。

脫魯忽察兒看向走過來的完者帖木兒

,含笑問:「可有消息了?」

完者帖木兒搖頭:「等報信的鴿子帶回消息,等古今行動,再‏‎‏‎‏​‎‏‎​‏‏‎‎‏‏等我們的人帶來消息,總還是需要一些時間。只是父親,孩兒有幾分疑惑。」

「說說。」

脫魯忽察兒起身。

完者帖木兒皺眉說:「古今所謂的棋落天元是燒毀奉天殿,一旦動作,將會極大損傷建文皇帝的威望。但——古今既然能燒毀奉天殿,又為何不直接殺掉建文皇帝?只要他一死,大明還不是頃刻之間混亂?」

脫魯忽察兒招呼着完者帖木兒坐下,遞上一壺酒:「你忘記了一點,古今之所以選擇燒毀奉天殿,是在告訴我們,建文皇帝的性命就握在他手中,他隨時可能殺死建文皇帝。而古今遲遲不動手,只能說明他的力量還不夠控制金陵城。」

「父親的意思是,古今在等我們行動,以舉世攻明的棋局,分散建文皇帝的注意力,還有三十萬京軍的力量?!」

完者帖木兒臉色一變。

脫魯忽察兒凝重地點頭:「建文皇帝是什麼人,安全局又是什麼人,古今能在他們眼皮子底下活着已經是不錯了,想要擁有龐大到控制京城,控制皇宮的力量,那簡直是痴心妄想!他最大的可能,是收攏個別的武將聽其號令,而這些人能發揮作用的前提是,京城極度空虛,建文皇帝手中,再無反抗的力量!」

完者帖木兒吞咽了下口水,咬牙說:「還真是一個恐怖心機的人!」

脫魯忽察兒抓起骨頭,看着香噴噴的肉說:「建文皇帝是個可怕的敵人,他死了,對我們有好處。何況古今已經答應,關外一線,遼東與東北這片黑土地,都將是朵顏衛的住牧之地!」

完者帖木兒有些擔憂:「父親,古今會不會比建文皇帝更可怕?若他食言,我們兀良哈可就沒活路了。」

脫魯忽察兒吃了一大口肉,臉上浮現出滿意的神情:「建文皇帝最可怕的,是他主導了大明王朝開國以來從未有過的革新,老天不會在同一時間,給出第二個有膽量、有智慧、有手段革新的人。古今不過是個陰謀家,他的智慧,不是治國,而是造反。這樣的人,反而不足為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