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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西法笑得很大聲。

他朝屍皇伸出手掌。

一雙桃花眼似乎含滿了溫柔。

至少這一刻的路西法,很溫柔。

“小安,跟我再看看我們的回憶。”

“你變了……”屍皇沙啞着聲音緩緩說道:“你好像更加……不憎惡這個世界,你的內心好像……更加柔軟了。”

路西法笑得明朗清脆,雖然他外貌灰暗墮落,但骨子裡散發著的青蔥少年氣息,還是令他在此刻看起來灼灼其華,耀人眼球。

屍皇從座位上緩緩起身,一身金銀珠寶叮叮作響,它伸出枯骨手掌握住路西法的手,說道:“走吧,一起去看看。”

隨手路西法和屍皇便消失不見。

但在聖維爾斯的古老鄉鎮,能看到他們一起漫步過枯黃楓葉紛飛的花園,一起目睹聖維爾斯秋季最為美麗的楓葉落景。

路西法捻起一片楓葉,眯眼笑道:“當初你吵着鬧着要將這些楓葉做成弓箭,然後射向天堂,幸虧我攔住了你,不然天堂的傢伙們恐怕要笑瘋。”

屍皇站在紛飛而落的楓葉雨中,一身戾氣好像消散了不少,它輕聲不再沙啞:“那時候,我才五歲,懵懂無知,但唯一記得的事情是,哪怕天堂眾神要將你趕盡殺絕,我也要跟隨你走到天涯海角。”

路西法哈哈大笑,一雙羽翼扇動滿地楓葉衝天而起,締造了一副流光溢彩般的秋日絕境。

“小安,當初的你比這秋日還要美麗。”

“如果還有機會重來,我寧願當初不拉着你踏入墮天使陣營,最起碼這樣,你會擁有一個正常的童年,而不至於後來……失去了所有。”

屍皇的幽藍火焰有些消弱。

似乎聽聞此話,感到沮喪悲傷。

它看向掀起楓葉狂雨的路西法。

“是,你說得沒錯。”

屍皇說道:“如果當初我沒有跟隨你,後來我也就不會失去所有。”

“我的父母,我的朋友,我的愛人,我所在乎的一一切都被對你恨之入骨的天堂眾神毀滅了。”

“我曾親眼看着我的爸爸被他們壓在騾子身下受辱。”

“我曾親眼目睹我的母親被他們綁在十字架上日復一日地鞭笞。”

“我也曾被天堂眾神施以魔法,而後親手將我的愛人推入發情的公豬圈裡,可我卻在圈外笑得呲牙咧嘴。”

“我永遠忘不掉,他們看向我時的那種絕望眼神,無數次午夜夢回,我都會被這眼神驚醒,渾身冷汗,心臟狂顫,我怕,我怕極了。”

屍皇說得咬牙切齒,眼眶中的幽藍火焰驟然間如同灌澆了汽油般熊熊燃燒,它伸出枯骨手掌,狠狠一攥,其恐怖的力量,直接令方圓百米發生了劇烈的空氣震蕩!

“甚至連我自己的身體。”

“它們都扔進了天堂的魔池裡。”

“讓一萬隻劇毒的蛇啃咬我。”

“將我活生生啃成了現在的鬼模樣!”

屍皇的牙齒咬的咯咯作響。

它的恨。

它的怒。

在此刻盡顯無遺!

這也完美解釋了,為何在西方主動獻出金暮仁的屍體後,屍皇為何會心甘情願地幫助西方參戰。

原因就是屍皇太恨天堂了。

天堂毀了它的所有。

尊嚴,親情,愛情,世界觀,價值觀,還有很多很多友情,都已經被天堂盡數埋葬在了一樁樁噁心骯髒且引人公憤的事情上。

而金暮仁是上帝之子。

能夠將昔日的上帝之子變為自己不死軍團中的嘍嘍,這件事對於屍皇而言,有着非比尋常的報復快感!

屍皇的骨架子在顫抖。

“它們想要殺我這個追隨者。”

“它們企圖逼我放棄你。”

屍皇望向路西法,緩慢堅定卻又顫抖地搖頭:“我怎麼可能放棄你?它們沒有陰謀得逞,反而逼得我成了真正的屍魔。”

“路西法,我從未想過放棄你。”

“因為你說過,你是我的後盾。”

“因為你說過,你將永遠愛我。”

“因為你說過,你記得我最初的模樣。”

“所以路西法,不論是時光還是殘暴無道的天堂眾神,都無法壓垮我對你的忠誠與感激。”

在漫天紛飛的楓葉里。

路西法笑望着渾身顫抖的屍皇。

恐怕全世界,尤其是西方諸國,他們死活都不想到,被他們獻媚討好的屍皇,竟然會在路西法面前表現出如此令人動容的一面。

屍皇原本,也是人啊。

哪有天生的魔頭。

哪有天生的屍皇與不死軍團。

一切的果,都有因在前。

……

第二個地方。

西方阿爾卑斯山脈。

純凈無垢的雪山上,屍皇抓起一把積雪,看着掌心骨縫上絲毫不消融的雪花,它有些愣神,最終良久無言,只是重重嘆了聲息,好似有些失魂落魄。

因為它的溫度,融化不了雪。

屍皇本身比雪還要寒冷。

可屍皇明明記得,以前最初的自己有着溫暖的體溫的內心,可到了現在,就只剩物是人非的蒼涼悲感。

“以前我總帶你來這裡玩雪。”

路西法抓起一把雪,砸在了屍皇身上,看着這個昔日為自己疼愛的孩子失魂落魄時,他微微笑道:“那時候的你最喜歡穿着一身鹿絨小皮衣,在阿爾卑斯山脈的雪地里跑來跑去,那時候看起來……天真無憂。”

屍皇苦澀一笑,笑意悲涼。

這就是物是人非的感覺啊。

當初的小孩子已經不在。

取而代之的是,一頭被天堂眾神逼出來的屍魔,一頭曾嘶聲力竭立下誓言的魔。

“我的誓言,有朝一日,顛覆天堂。”屍皇苦澀笑道:“你在西方開闢了真正的天堂,他們稱之為煉獄,我在沙漠締造了永生國度,他們稱之為不死屍魔,天堂……真是可笑啊。”

路西法看着屍皇,輕聲問道:“所以小安……是你內心的仇恨,讓你如今甘願幫助西方入侵東方嗎?”

路西法說完。

屍皇驟然陷入安靜。

“路西法,我剛剛說過,你變得更加溫和,你的氣息不再鋒芒畢露。”屍皇語氣低落說道:“我不知道,現在的你,還是不是當初的你,畢竟當初的你,是我身處黑暗中的燭光,可現在……我感覺燭光熄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