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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政333年。

南洲城,春榮街。

佩戴着長刀的侍衛正在高聲講解:

“……國師說了,天象異常,怪事兒越來越多,最近一段時間很有可能會更多!”

“但是大家不要慌,靈氣泄露也不全是壞事,大家看那些出問題的花草蟲獸就曉得了,萬一接觸靈氣漩渦,也不一定會死——有可能奇形怪狀,也有可能擁有神仙能力!”

底下有人叫嚷起來:“騙人!這分明是要命的東西!我家大侄子上個月就挨着那什麼靈潮,整個人都炸開了!”

另一個也叫喊道:“就是!李老二,你也是咱們南洲城的,可不能騙鄉親們!那回那個小乞丐也是挨到那個藍乎乎的漩渦,整個人都變成一個大飯碗,啪嗒就碎了!”

世道不穩,大家也想發泄,吵着吵着,爛菜葉子臭鞋底子都砸上去了。

衙役們抱頭鼠竄,一邊還高聲道:

“也不一定的……”

但是這話說出來,自己都覺得虛弱,只能再次強調:“擁有神仙能力,以後是能進帝都皇城的!陛下還會有賞!”

“帝都皇城知道吧,有國師在,安穩極了!”

底下的父老鄉親可不信這鬼話。

——上戰場還有可能當將軍呢,那咋不見人人都是將軍呢?

與嘈雜的人群不同,一邊的牆角處,一個膚色雪白,眉目清麗的女孩子站在那裡,格外冷靜地認真傾聽。

並且聽明白了是個什麼情況——

自己,穿越了。

……

穿越的時機有些不妙,卻又有些美妙。

不妙的是,白麓所在的大政國天象異常,冷不丁會有詭異的“靈潮”害人性命,顯然世道不穩。

而妙的是,南洲城的第一大戶——時府,打算舉家搬遷到帝都。如今收拾妥當,今日傍晚,已經放走了所有要走的下人。

白麓來的及時,醒轉過來時,已經無人在意她的狀態,只來得及領了退還的契書,整個人便稀里糊塗出府了。

她甚至都沒來得及考慮怎麼賺錢贖身,這就……自由了?

……

思維七拐八繞,腳步也跟着本能走,只消得一刻鐘,她就已經來到了“自家”租住的大院門口。

白麓在門口站了一會兒,看着被歲月侵蝕的老宅子,還有牆壁上茂盛的不可思議的爬山虎,眉頭微皺了皺。

因為眼前的爬山虎,密密麻麻枝葉層層,與其說是它攀附着這座宅子,倒不如說,它已如囚籠一般將整棟宅院牢牢包裹。

厚重油亮的葉片下,不知是怎樣粗壯的莖桿。甚至她只是一眨眼的功夫,眼前的爬山虎便像活了一般,枝葉擰動摩擦,宛如一團詭異的長蛇……

白麓眉頭一挑,一隻手便直接就刺進了重重葉片中——

快如閃電。

……

她收回目光,慢慢將埋在油亮葉片上的手收回來,三根手指捏着的,恰好是一條足有七八十厘米長度的大蛇。

此刻,大蛇七寸脖頸已經被捏碎,蛇頭耷拉着,整條軀體軟綿綿的。粘滑的液體感糊在手上,白麓凝眉盯了這玩意一會兒,隨手將蛇又扔進葉子裡頭了。

一邊進門一邊順手拿葉子擦了兩下,動作格外熟練。

不大的屋子裡,陳翠娘正坐在一旁的凳子上拿着綉綳,一絲不苟地慢慢勾勒形狀。

如果忽略顴骨處紫青色的腫脹,倒也算得上歲月靜好。

此刻,歲月靜好的娘親看着女兒,一臉擔憂:“阿麓,你臉怎麼這麼白?是不是疼得厲害?”

一邊又忍不住紅了眼眶:“娘早跟你說了,你爹要你的月銀,你給就算了,別跟你爹犟——他一喝酒就沒個輕重,你又不是不知道……”

白麓不是很懂這位母親的邏輯,但是這不妨礙她實話實說:“昨晚上那一腳踹得我脾臟破裂,非常疼。”

疼到小姑娘麻木又習慣,只以為是跟往常一樣,熬一熬就過去了。

誰知,這一熬,硬是沒熬過去。

……

陳翠娘喋喋不休的抱怨終於在此刻停住了。

她用奇怪的眼神看着白麓,一邊猶豫道:“阿麓,你……是不是還在恨你爹啊?”

“可不能有這個心思,他畢竟是你爹!”

“我知道你爹喝醉了愛動手,忍忍就過去了。”

“咱們以前在肅州,隔壁的陳丫你記得不?她爹還是個賭鬼呢,你瞧,陳丫六歲就被她爹賣了!”

“你爹多好,都不賭錢的!”

“再說了,他畢竟是個男人,有點脾氣正常,你可是他女兒,不能跟他鬥氣的。”

話音剛落,陳翠娘又看了看天色,“哎喲”一聲:“你爹今晚在外頭吃酒,咱娘倆喝些粥便好,娘去做!你快些收拾,可不要費了燈油!”

當娘的匆匆忙開始收拾綉綳綉線,白麓站在原地,突然玩味地笑了笑。

一個家暴的爹,一個軟弱的娘。

但是……很奇怪,這麼多年來,挨打最多的,竟然是才十六歲的女兒?

至於陳翠娘,頂多是些青紫的皮肉傷。

不是說皮肉傷不疼,但是在年幼的女兒常被打折胳膊打斷肋骨或者頭破血流的情況下,這種對比,就有些諷刺了。

好在暗傷雖多,但她附身時,身體里卻有種奇怪的感覺,彷彿有氣流在身體里不斷穿梭,以至於不過片刻,就精神抖擻全無疼痛的站了起來。

這種感覺,就像是上輩子大災變前期,動植物變異帶來的異能激活?

想想包裹着房屋的詭異爬山虎,還有自己在門外掐死的那條蛇……

白麓皺起眉頭,卻又很快開始抬起手來,細細打量。

……

小姑娘的手,平平無奇。

幾年前的逃荒路上,也曾刨過土扒過樹皮的,但是在時府做了花匠,每天蒔花弄草,倒把身體養起來了。

如今對着暮色看去,細白柔軟,彷彿並無什麼不同。

但是……

白麓忽得化掌為拳,狠狠向前一搗——

“啪!”

空氣中傳來了迅疾破空的聲響。

那是強大的力量、超快的速度,所帶來的絕對武力!

她慢慢收回手,歪了歪頭,露出了滿意的微笑。

……

當窗外泛起暗藍的夜色,白有貴拎着一隻半空的酒罈搖搖擺擺砸開了門。

陳翠娘匆匆忙迎上前來:“她爹,可吃好了沒有?要不我再煮碗面給你墊墊?”

白有貴醉眼朦朧,含含糊糊揮手一巴掌抽過去:“臭娘們,話怎麼這麼多!”

一邊自顧自坐在飯桌上,藉著半醉的酒意,摸索出酒碗來,仍舊慢慢喝着。

陳翠娘頂着帶巴掌印的臉,殷勤的打了熱水過來伺候,見狀也無奈地紅了眼圈:“她爹,你昨兒晚上打孩子,打得也太狠了些……咱們阿麓還要上工的,打壞了可叫老爺夫人們怎麼看?”

簽了契約做奴婢的,哪怕是活契,那也是主家說了算。除此之外,親娘老子也管不了的。

白有貴酒意上頭,此刻一砸酒碗:“你個敗家娘們,斷了我家香火不說,養個女兒還是個白眼狼!”

“小蹄子還想攢私房呢?呸!她的命都是我給的,敢動心思,我提腳賣了她!也叫她吃點教訓!”

說罷又嘿笑起來:“她,嗝……也到年齡了……”

陳翠娘臉色慘白,忍不住開始抹眼淚:

“咱們阿麓孝順呢,你瞧,月銀不是都給你了?你可不能再打她了,她還沒成家呢?打壞了身子,我也不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