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翝倒吸涼氣,雙臂張開護着家裡人不停後退,滿臉警惕的望着這個突然現身的仗劍青年。
人的名、樹的影。
這個曾受神啟帝信任,且後來又遭皇帝通緝的道士詭異莫測,此前曾將他的女兒擄走。
想到此處,姚翝大喝:
“守寧不要過來!”
孟松雲揉着通紅的耳朵,嘀咕着:
“守寧你竟然能發現我!”
他的隱匿之術世無雙,他若混跡於人群,便如走入人的記憶深處,事後則在人的神魂記憶之中自動抹除印象,好像水滴入大海,毫無痕迹,無人能察覺。
縱使嗅覺靈敏的妖邪也不能找出他的影蹤,但姚守寧竟然能一眼在人群之中將他認出。
孟松雲心生好奇:
“你怎麼辦到的?”
姚守寧急得跳腳:
“我外祖父——”這個時候她哪有心思與他閑聊,催促他:
“五哥,你能不能幫幫我外祖父?狐王當年也曾是你的死對頭。”
孟松雲不為所動。
在他身後,世子挺劍刺來,他含笑而立,不閃不避。
“陸執!”
姚守寧見此情景,心臟頓時重重一縮,喊了一聲,世子仰頭看來,劍刺入孟松雲胸腹。
刺到了?陸執心中一喜,但手裏劍刺出去時輕飄飄的,並沒有刺入了實物時的感覺。
這妖道手段非凡,分身、神降之術使得出神入化,來無影去無蹤,恐怕自己刺空了。
世子心中這樣一想,果然就見孟松雲的身影如煙似霧,緩緩散逸開來。
而在不遠處,另一個孟松雲緩緩現身。
姚守寧心中那口氣一松,接着跳腳:
“這個時候別打了。”
“他之前劫持你,守寧,這個人不可信。”
自姚守寧在韓王墓中被孟松雲帶走,陸執對於孟松雲便怨恨非常,此時如果不是姚守寧喝止,早就再次出手。
在世子心裡,孟松雲此人的威脅不比狐王弱。
兩者曾狼狽為奸,狐王固然可惡,孟松雲也不是好人。
“他可能與狐王合作。”世子手持長劍警惕道。
“啊!對對對。”
孟松雲火上澆油,含笑看着世子點頭。
他這副模樣引得陸執心中更是氣惱,姚守寧深吸一口氣:
“他不會的。”
“你又知道了。”孟松雲幽幽道。
姚守寧忍無可忍,吼他:
“你閉嘴!”
孟松雲沉默。
世子第一次見她生氣,也被她懾住,頓時不敢出聲。
“你救救我外祖父——”
幾人說話的功夫間,狐王長尾一甩,重重拍地。
邊界之門已經被損毀,‘呯’聲劇響中,地面被拍出可怕裂縫,無數密密麻麻的妖邪從裂縫之中鑽出。
“哈哈哈哈哈哈!”狐王放聲大笑:
“我族子民們,束縛已經解除,你們重回人間界,這裡的一切你們盡情享用!”
神都城的百姓尖聲慘叫。
裂縫出現得太快,許多妖邪鑽爬出來時,將毫無還手之力的普通人拖拽入地。
令人頭皮發麻的嘶咬聲響起,溫熱的血跡從裂縫之中噴洒而出。
尖叫、慘嚎與哭泣此起彼伏。
……
狐王還在四處破壞,盡情順着心中的暴虐本性而為,宣洩這些年來被鎮壓的憤怒。
神都城被攪了個翻天覆地,死傷者不計其數。
柳並舟聽到四周慘叫,心中痛恨非常,當即出手,試圖將狐王攔住。
“你這老酸儒,先殺你!”
狐王對他亦是怨毒非凡。
當日它力量受制時,柳並舟曾數次壞它好事,還曾斷過它一尾,此仇非報不可。
“我恢複本體力量後,便拿你血祭,之後再將所有礙眼的人一一清除——”
狐王抬手,往柳並舟舉掌拍下。
它的掌力帶着蓋世之力,妖氣衝天而起,每一掌拍下,儒聖人便也伸手去擋。
兩股力量衝擊之間,黑氣與白光四濺,儒聖人的身體表面大量光霧被拍散,每承受一下,影像便虛弱許多。
柳並舟的臉色初時鎮定,後來慘白,第三下強擋時,‘噗’的噴出大口鮮血。
“老酸儒!”狐王放聲大笑,手爪一揚,爪子之中長甲探出數丈:
“我要你現在就死!”
它厲喝聲里,長爪用力掃下。
那光影掠過,如同半空中閃過數道碗口粗的黑色閃電,鋒利的爪甲切割之下,儒聖人身體表面被撕裂,‘噔噔’退後。
柳並舟飄在半空中的身體被推後十來丈,幾欲跌落。
他急忙穩住身形,卻‘噗’又噴出鮮血。
這一幕看得姚家人目眥欲裂,姚守寧眼淚奪眶而出:
“五哥!”
“別著急。”孟松雲仍平靜的道:
“你外祖父還有後手未出呢。”
姚守寧怔了一怔,接着眼淚一收。
她知道孟松雲無心無情,在他面前無論是哭哭啼啼,還是哀聲乞求,全無作用。
這些情緒對他來講根本毫無意義,與其浪費時間,不如先與他好好的說。
“你要怎麼樣才肯出手?”她抹了眼淚問。
孟松雲見她如此快便將心情收拾好了,臉上也露出異色,但很快的他就含笑贊道:
“真是聰明的女孩。”
“廢話少說。”姚守寧打斷他。
他並不因少女的話而生氣,知道她急着想要答案,便問:
“你怎麼認出我的?”
時間緊迫,姚守寧毫不猶豫道:
“你的小動作。”
“你神識強大,神都城的一切盡在你的掌握中,叫你的名字便如踏入你的禁區。”
孟松雲點了點頭:
“不錯。但僅憑這一點,可不能認出我。”
姚守寧深呼了一口氣,強忍想將他打死的衝動,拳頭握了又握,按下心中焦慮:
“你有一個習慣,就是有人喚你名字時,你就會掐算。”
她這話一說完,孟松雲頓時狠狠怔住。
他為人多疑,凡事只信自己,因此正如姚守寧所說,一旦有人喚他名字,便如邁入他的禁區,會在即刻間引起他的感應,因此他下意識的便會掐指推算,找出喊他之人。
沒料到這樣的小動作會被姚守寧發現,因此成為自身破綻。
這些年來,與他交往的人不少,打過交道的也多,試圖尋找他弱點、習性的人也不少。
就是神啟帝,亦不知背地裡查過了他多少次,但都一無所獲,卻沒想到姚守寧悄無聲息的竟然發現了他的‘弱點’。
“真是太妙了!”孟松雲驚喜的嘆息,望着姚守寧:
“守寧,你可比朱定琛這些廢物聰明多了,你我果然有緣,竟然連這樣的小動作也被你發現了。”
姚守寧可一點兒都沒有被他誇獎的榮幸,她只是有些焦急的望着頭頂:
“你能不能快點出手?”
“為什麼?”孟松雲問。
姚守寧嘆了口氣。
他這樣的人沒有情感,沒有心,與他提什麼七百年前的過去,無異於自取其辱,且浪費時間罷了。
她道:
“五哥,你還有求於我,此時我要你幫我殺死狐王、阻止‘河神’,再結因果,可以嗎?”
拜他所賜,姚守寧數次與他打交道後,也心生戒備,此時索性一口氣將自己的要求提出。
孟松雲似是看穿她心中所想,笑着道:
“狡猾的丫頭,貪心極了。”
他一雙桃花似的眼中流露出興奮的光華:“竟然提出這麼多條件。”
說話之時,上方的狐王與柳並舟的戰鬥越發熾熱,儒聖人以浩然正氣化為一支審判的巨劍,從狐王的頭頂垂直斬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