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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波劇烈涌動。

煞氣與浩然正氣相互吞噬,彼此攻擊。

黑與白相抗衡,最終黑氣被閃着瑩白光芒的巨網罩住,一點點收緊。

神都城中的人目睹這一幕,許多人的臉上情不自禁露出笑意。

原本淚光閃閃的姚婉寧見到柳並舟死裡逃生,心中那塊巨石不由一松,接着又見外祖父與‘河神’相鬥,心又重新跳到了嗓子眼處。

眼見‘河神’被罩,她心中也說不清是何感受,只能雙拳緊握,不發一語。

“情況不妙。”

朱世禎搖了搖頭。

“‘他’還未施力。”

‘河神’是未來的他,他對於自己的實力心中有數。

顧敬聞言,便輕輕應了一聲:

“嗯。”

兩人簡短的對話音一落,只見水中果然異變突起。

被浩然正氣捆縛的‘黑繭’中突然有無數股黑氣逸出,這些黑氣相互交纏,擰成一股股黑色的‘繩索’,與白光所形成的‘繩’相互交織。

煞氣附着其上,很快正氣受到腐蝕,最終根根斷裂。

水波蕩漾中,‘河神’的身影出現在水中,並往前邁了一步。

‘轟——’

這一步誘發風浪,巨浪捲起數丈高,將整個盾頂全吞沒進水裡。

驚叫聲此起彼伏。

但柳並舟得到了張輔臣的力量傳承,面對‘河神’的逼近,他的盾光維持得很穩,河水緩緩退回原處,盾頂露出水面。

雖說外間仍是天色漆黑,但許多人見到頭頂蒼穹的時候,依舊心中鬆了口氣。

柳並舟一擊不中,卻並不氣餒。

他深知自己最重要的是擋住‘河神’,若是擋不住,亦要盡量的爭取時機。

只要時機足夠,相信長公主等人也並不會坐以待斃,定會想辦法轉移神都城的百姓。

想到這裡,柳並舟目光逐漸堅定,再度揮筆:

“我也要效仿先賢,畫山河,送走您!”

他揮筆一畫,胸腔之中的心臟有力跳動,源源不絕的力量化為澎湃的浩然正氣,匯聚於筆尖之上,變成金色的墨水。

張輔臣的心臟之中除了蘊含他畢生修為之外,同時帶着他一生經驗與知識,柳並舟此時滿心意識都想要致敬前輩,這種意念恰好與他心臟之中殘餘的張輔臣的氣息相吸,繼而引發共鳴。

柳並舟的意識進入無我之境,只順應本心,揮豪作畫,畫出一條溝渠。

那溝渠一旦畫成,頓時具現成為一條貫穿了整個神都,連接天地的巨大溝壑。

原本圍困神都城的江水在溝渠出現的那一瞬,頓時如同找到開閘口,開始‘汩汩’涌流而去。

洪流一旦有了發泄口,便往四面八方流淌,只不過瞬息之間,都城防護罩的壓力大減,漲高了數丈的洪潮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下退。

姚守寧親眼目睹外祖父與‘河神’鬥法佔了上風,不由露出驚喜的神情。

“不要大意。”

朱世禎的眉頭緊皺,他對於‘自己’的力量、手段再了解不過。

此時‘河神’還未發招,此時一切只是‘他’的本能反應,只因‘他’動了,河水便順勢而行引來滅頂災禍而已。

柳並舟面對的還不是真正的‘河神’,這會兒的勝利還不是真正的壓制。

姚守寧聽他這樣一說,臉上笑意一滯,心中不免又為外祖父捏了一把勁。

果不其然,朱世禎話音一落之後,只見河水之中,‘河神’再往前邁,‘他’的腳步提起、落地。

足尖點落的剎那,黑氣擴散開來,如在水中形成風暴,輕而易舉將柳並舟所繪製出來的溝渠衝毀。

溝渠一破,化為煙塵散逸,而下降的水勢一止,隨着‘河神’的前進,退降的水流又開始瘋涌。

柳並舟再繪大山,壓入水底。

但‘河神’的存在如同一柄利刃,山體在觸碰到‘河神’頭頂的那一刻,便被分切,一分為二,落入水中,被水流絞碎。

‘河神’被一阻再阻,似是失去了耐性。

‘他’的雙目睜開,似是左右轉動,接着找准目標,大步前行。

這一走動之後速度加快,神都城的壓力倍增。

柳並舟身為盾光之主,首當其衝,感應到這股壓力。

盾光被一再收縮,他的身形也像是受到一隻無形大手的壓制,節節下降。

“你幫幫我外祖父——”

姚婉寧見此情景,下意識的去拉朱世禎的手:

“我不能讓他出事。”

朱世禎低垂下頭,看到搭在了自己腕間的那隻手。

他的手腕略粗,指骨因常年提劍握筆有老繭,看上去剛硬有力。

而姚婉寧常年養於閨中,手指細長,膚白如雪,又因身體不佳,略有些冰涼。

一隻手柔美小巧,一隻手粗壯有力,形成強大的對比。

朱世禎的心中突然湧出無限的責任感,第一次真實的意識到,站在他面前的並不單純只是他該背負的責任,該收拾的爛攤子。

此時搭在他身上的,是他的妻子,姚婉寧腹中懷着的是兩人未出世的孩子。

他心生悸動,反手將姚婉寧的手握於掌心,在她略有些驚詫的目光中,他溫聲答應:

“好。”

說完,他大喊一聲:

“柳……”

話沒喊完,便感覺掌心中原本掙扎着想將手抽回的姚婉寧突然掐了他一下,他及時改口:

“……先生。”

“……”

姚守寧表情有些怪異,如果不是此時情況危急,她甚至想與一旁的陸執竊竊私語:她好像看到了她姐姐掐了太祖一下子。

“水能載舟,亦能覆舟。”

朱世禎並不知姚守寧心中想法,提醒柳並舟:

“暫時以水困‘他’。”

柳並舟眼睛一亮,應了一聲:

“好!”

“民為水,君為舟。君以怨氣為載,推您前行,我也以正氣為水,送您回去!”

他想通這一點,便信筆疾書。

頃刻間水中狂風大作,一艘乳白船隻憑空出現在水流之中,將前行的‘河神’裝在舟里。

那舟受風力推動,眨眼之間便將‘河神’推後數丈,頓時拉長了彼此距離。

這一招果然有用!

柳並舟眼睛一亮,正欲說話,卻聽顧敬與朱世禎的聲音先後響起:

“小心!”

“小心。”

兩人對於‘河神’的一舉一動格外熟悉。

柳並舟聽到提醒,連忙壓下心中的欣喜,定睛往遠處看去。

只見泛着白光的小舟運着‘河神’遠離,似是欲將其重新送入白陵江底。

但舟體在退後十來丈後,頓時定住,不再遠離。

相反之下,水中黑氣開始瘋狂的翻湧,‘河神’似是受到他一再的阻礙,終於心生不喜。

煞氣肆無忌憚的蔓延,幾百年傳承的大慶積攢了太多百姓的冤屈與怨氣。

黑霧之中,‘河神’停頓了片刻。

那翻湧的黑氣將‘他’包裹其中,很快黑氣平息。

但這並不意味着危機停止,反倒像是暴風雨來臨前的寧靜。

盾光之中,姚守寧的眼皮跳個不停,她瞪大了眼睛,試圖看穿那黑霧包裹的中心。

很快的,她的陰神出竅,意識穿透河底黑氣的阻礙,看到了‘河神’,看清了‘他’的本體。

黑氣化為盔甲,包裹了‘河神’周身,僅露出‘他’的眼睛。

此時在姚守寧的注視之下,‘河神’的身體動了,‘他’抬了抬手,手掌之中似是握着什麼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