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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你是不是中邪了?”

蘇慶春的話一問出口,回應他的是蘇妙真異樣的沉默。

本欲說話的柳氏見此情景,已經意識到了不對頭,下意識的張開了雙臂,將父親、兒子護到了身後。

先前還唧唧喳喳告狀的冬葵敏銳的察覺到了危機,抬頭看到自家小姐已經躲進了屋中,忙不迭的也跟着退上台階處。

“娘——”

明明四周一切如常,可人類與生俱來的對危險的本能察覺,卻讓姚若筠不安的扯了扯柳氏衣角。

“你與外祖父先進屋……”

緊張之下,柳氏的臉頰抽了抽,幾乎遺忘了自己的父親先前替自己驅除妖邪時表現的非凡手段,強作鎮定道:

“我來勸勸妙真就行了。”

柳並舟聽聞這話,站着沒動。

蘇妙真低垂着頭,目光落到了地面上,她穿了及地的馬面裙,一雙小腳隱於裙擺之下,被遮得嚴嚴實實的。

蘇慶春站在她的面前,大聲喊出口的話也不知她聽到沒有。

她的臉隱於陰影中,頭髮垂落下來,使人看不清她面上的神色。

還在催着下人們各自回去的曹嬤嬤意識到了不對勁兒,顧不得放下手中的熏肉,便往柳氏這邊趕來。

其他人找了東西躲藏,均探出半個腦袋。

庭院之中靜了下來。

‘嗚呼——’

一股清風平地而起,將雲層捲來。

陽光被擋住,院中陰了下來。

詭異的氛圍彌散開,在場的每一個都感應到了壓迫感。

“姐姐,你到底是不是中邪了?”

蘇慶春見她不說話,卻又固執的問了一聲。

柳氏膽顫心驚,一種似是而非的熟悉感湧上心中,那種被妖氣籠罩的暴躁、煩悶感又湧上了心頭。

她向蘇慶春伸出手,喊了一聲:

“慶春,過來。”

“娘——”姚若筠下意識的將柳氏拉住,臉色緊繃。

“不用擔憂。”

“不用擔憂。”

柳氏與柳並舟異口同聲道。

姚若筠一下呆住。

柳氏看了一眼父親,柳並舟面帶微笑,已經將腰間那玉筆拽了下來,握於掌中:

“你娘不會有事的。”

他單手負於後背,身上儒袍被風捲動,發出‘獵獵’聲響。

明明只是一介儒生,可此時卻散發出將事態盡數掌控的從容。

“……好。”

姚若筠想到了柳並舟先前除妖的那一幕,點了點頭:

“外祖父,您要將我娘護住。”

柳並舟點了點頭,鬍鬚微微拂動。

姚若筠遲疑着後退,見兩個妹妹手拉着手,站在門口,便索性擋在她們身前,深怕出什麼紕漏。

“大哥,你不要擋我。”

姚守寧的心臟‘砰砰’直跳,縱然力量受限,她‘看’不到即將發生的事,可憑藉超強的預感,她依舊感應到即將有一場大戰要展開了。

有柳並舟在,她不願錯過接下來的這一幕。

“你不要任性,我覺得不對頭,可能會有妖邪,很恐怖的。”

姚若筠小聲的警告兩位妹妹,勸她們退入屋中:

“你們不要在此逗留——”

“有多恐怖?”

姚婉寧見大哥表情嚴肅,不由有意逗他,問了他一聲。

“很嚇人的,傳聞之中的妖邪身長數丈,吃人血肉……”

“大哥見過嗎?”姚守寧突然問他。

“……”姚若筠話音一頓,最終仍是老實搖頭:

“沒有。”

在此之前,他不信鬼神,雖說之前因為姚婉寧的事隱約感應到事態不對,但畢竟耳聽為虛,眼見為實。

昨晚發生的種種使他知道這世上有鬼邪存在,但直到今日柳並舟親自替柳氏驅邪,才使他親眼目睹。

就這麼短短時間,他在哪裡去見吃人的妖邪呢?

姚若筠搖着搖着頭,覺得有些不對勁兒。

“我是讓你們退後,表妹可能中了邪,我得去找鎮魔司的人前來……”

他越說越覺得擔憂,蘇妙真的情況不對勁兒,他邁步要走,姚守寧一把將他拉住。

“大哥你安心看着吧。”

柳並舟的力量非同凡響。

他贈送柳氏的那一副字畫,事隔二十年後,還擁有震懾蘇妙真身上那道‘意識’的可怕威力,此時他本人就在這裡,附身在表姐身上的妖邪未必是他對手。

“可……”

姚若筠還想說話,卻被姚守寧拉開了。

……

柳氏不知三個兒女之間的對話,但兒子一退開後,她頓時心中便覺得安心了許多。

再加上丈夫雖不在,可父親卻在她身側。

柳並舟先前驅邪的手段,及此時鎮定自若的態度,給了她極大的鼓舞。

縱然蘇妙真神態已經不對,她卻並沒有驚慌,反倒生出了擔憂,想要將兩個孩子盡數護住。

“慶春,你與妙真都是姐弟,有什麼話,兩人好好的說,不要吵架了。”

她試探着往二人走了過去,並向蘇慶春伸出一隻手:

“慶春先過來,姨母有話跟你說。”

蘇慶春的勇氣在三次詰問蘇妙真的過程中逐漸消彌。

姐姐異樣的沉默令他開始忐忑,正在這時,柳氏恰到好處的讓他回來,他本性中的懦弱重新將勇敢取代,順從的點了點頭。

他腳步剛一邁,面前卻陰影一晃,蘇妙真伸手將他攔住:

“先別走。”

她還低垂着頭,肩膀往下垂,髮絲落向一側,披在胸口。

那裙擺晃動間,打出陰影,她的聲音像是含在了喉間,有些模糊不清的:

“話沒說清楚,你走什麼?”

她的語氣平靜,與先前的慌亂截然不同,只是細聽之下好似有些陰冷,有種使人不寒而慄的感覺。

“你要我說什麼?”

蘇慶春的膽氣褪去,寒意從他腳底鑽出,他吞了口唾沫,問了一句。

“你不是說我中邪了?”

‘呵呵!’

蘇妙真冷笑了兩聲,將蘇慶春先前的話說出口。

“表小姐是不是瘋了?”

正屋門口,冬葵有些不安的擠在姚守寧的身邊,搓了搓爬滿雞皮疙瘩的胳膊。

每個人都下意識的屏住了呼吸,不敢說話。

蘇慶春頭皮發麻,心中又怕又有些怒。

面前攔住他的,是向來寵他的姐姐。

自打他能記事起,家中光景一向不好,父親的仕途沒有出路,他明明滿腹才華,卻處處遭人刁難、排擠。

為了家中生計,便唯有四處投奔昔年同窗好友。

期間為人做過師爺、幕僚及文書等工作,但都不長久,便又會離開。

家人宛如無根浮萍,四處流浪。

在這樣的情況下,蘇家人居無定所,他自小便沒有朋友,身體又弱,許多人看不起他,養成他敏感而又膽小的性格。

正因為如此,家中父母、姐姐都格外的愛護他,恨不能將他護在掌中。

他一直都親近蘇妙真,又聽她的話,小柳氏才去世時,她在馬車上跟蘇慶春說的話,他其實是聽進了心中。

最初的時候,他對姚家人是充滿警惕的。

可日久見人心,在姚家呆的時間越長,他對蘇妙真的話越是心生疑惑,直到昨夜姚守寧說她中邪,才將他心中的隱憂點燃了。

想到此處,蘇慶春心中那口氣涌了上來,面對蘇妙真的問話,他深呼了一口氣,大聲道:

“是!”

“你是不是中邪了?”

“慶春。”柳氏一聽這話,急得如熱鍋上螞蟻,忙要來拉他:

“你別說了。”

“讓他說!”蘇妙真突然尖聲大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