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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執性情謹慎。

他首先查看的,是外墓室中擺放的陪葬品。

那墓室之上的石壁上掛了刀、劍等物,顯示着其墓室的主人在生時應該是習武之人。

入道的左右兩側擺滿了罐、鼎,有些半人高,裡面應該裝了東西。

世子舉着火把探頭去看,甚至伸手進罐里掏了一下。

“什麼東西?”

姚守寧踮起腳尖,從他肩膀後探了頭往前看,試圖看清他伸手所觸摸的東西。

陸執半側了一下身體,讓她可以看得更清,他將手中所抓之物放到鼻端前聞了聞,接着往姚守寧面前一送,道:

“應該是陪葬的穀物。”

他手裡抓了一把黑糊糊的東西,聽到他說話的時候,姚守寧也探頭往前聞了一下,嗅到了淡淡的食物發酵後的酒味。

應該是代王當年下葬後,他的後人在這些罐、鼎中放了五穀雜糧,葬在墓室四百多年的時間中,這些糧食自行發酵成酒。

陸執將手裡的東西扔了回去,又伸手攪了數下,接着搖了搖頭:

“沒有問題。”

說完,他將一隻濕漉漉的手提了起來,見掌心與指縫間都沾滿了漆黑的谷粟,那經過四百年時光釀造的酒水順着他手指往下滴,他皺了皺眉,目光移到了姚守寧的身上,最終在她衣袖處落定。

姚守寧知他話中意思是指罐內並沒有蛇蛻等物,不由也有些失望,但一見他目光,頓時心生警惕:

“不要擦到我身上!”

她今日出行穿的是當初前往南安嶺時的那一套衣裳,但在攀爬崖壁及兩次鑽洞的過程中已經弄得很臟,回去本來就已經頭疼要怎麼收拾,要再沾酒味,被發現之後恐怕更是說不清。

陸執心中打算被她說破,只好失望的甩了兩下手,將掌心在罐口刮蹭數下,最後皺眉在自己衣襟處擦了兩下。

從他這個小動作,姚守寧看出他有些微的潔癖,之後再探查罐、鼎內時,他便不願再伸手,而是取了長劍去攪動。

他每一個擺放物都沒有落下,甚至一些陪葬品的夾縫之間都看了,很快外墓室便被查探完,卻並沒有再找到可疑之處。

兩人並不氣餒,從外墓室再邁入內里。

與外間相比,內室明顯要大了許多,陪葬品顯然也要更加高級。

墓室四周刻滿了壁畫,縱然多年時間過去,有些地方的顏色依舊十分鮮麗。

陸執依舊從四周的物品查看,每一處細縫並不放過,包括一些牆角、陰影處,試圖尋找出可供蛇爬行的蛇洞等,但最終一無所獲。

兩人的目光最終都落到了中間的石棺之上,姚守寧嘆了口氣——及至此時,她已經有些不抱希望了。

內墓室每處都查看過了,既無蛇、鼠洞,也沒有再找到過蛇蛻蹤影。

入口處所踩到的蛇蛻可能只是一種巧合而已,興許是在墳墓建成之後的四百年時間中,外道不知哪裡裂開了口,無意中鑽入了一條蛇,在那裡蛻過皮。

二人走到正中,陸執伸出手來,他四指微曲,以指節扣了扣一側的鎮墓石獸的腹處,傳來的聲響顯示那石吞口是實心,腹內並不能藏物。

他又看了看石獸張開的嘴,也沒有異常之處。

這一下陸執也沉默了片刻,接着仰頭看向了那石棺槨。

“我先上去看看。”

說話的同時,他將身上的東西盡數取了下來,僅留一把長劍掛在腰側。

姚守寧點了下頭,將手一松,並後退了兩步,退了兩步,靠着鎮墓石獸一側而立。

陸執一手握劍,一手抓着火摺子,提氣一縱——身體隨即騰空一躍,站到了那石棺之頂。

棺蓋已經被封住,他左右看過之後,道:

“釘了鐵釘。”

這個事情可不好辦。

能將鐵釘打入石棺材中而不使石板開裂,可需要非凡的手藝,如此也足以顯示出當年那位代王擔憂被後人盜墓的心。

但同時鐵釘還在,石棺完整,便證明這棺材並沒有被打開過。

“墓門放下之後,可能我們兩個才是第一個造訪者。”

陸執一說這話,姚守寧覺得心中怪怪的。

他按在劍身上的手一移,落到了劍柄處,拇指一頂,便使得長劍出鞘,發出輕微的響聲。

姚守寧嚇了一跳:

“你想做什麼?”

他回答道:

“我要將棺材打開看看。”

反正來都來了,沒道理空手而回。

兩人的目的原本就是查探‘河神’而來,雖說這座陵墓之內除了無意中在入口處發現的那條蛇蛻之外並沒有任何異樣之處,但陸執並不甘心,還是準備打開棺材看一眼代王屍身。

姚守寧聞聽此言有些緊張,陸執已經將手掌一松,劍重新落回鞘內。

她怔了一下,還未說話,就見陸執已經跳了下來,悄無聲息落到了姚守寧面前,道:

“你跟我一起上去,替我掌燈。”

他單手拿火摺子,一手並不好取釘開石棺蓋。

到了這個地步,姚守寧自然也不再退縮,點了點頭。

她踩上石梯,示意世子俯身。

說來也怪,陸執今夜也不是第一次背她,可這一次她再趴上來時,好像感覺又有些不同。

後背上貼了一具軟綿綿的溫熱身體,垂落的髮絲與他相纏,世子遲疑着不敢像先前一樣伸手將她抓緊,心臟‘砰砰’亂跳不停。

還是姚守寧察覺到他發愣,不由伸手拍他肩膀:

“世子?”

他頓時回神,只覺得一股熱氣從胸腔生出,直衝脖頸。

此時既想回頭看她,又有些不敢看她。

後背上的人輕飄飄的,但份量好像又與之前不一樣。

“怎麼了?”

姚守寧偏頭下來,疑惑的問了他一聲。

她紮成一束的髮絲垂落下來,墜在他肩側,纏着他手臂,冰涼順滑,帶着淡淡的香氣,昏暗的燈光下泛着幽藍的光澤。

“你別亂動!”

世子反手拍了一下她後背,將自己古怪的反應歸咎於她掙扎着亂動,使自己受她影響,亂了思緒。

他藉著這個動作,虛壓着姚守寧後背,調整了一下呼吸之後,接着跳上棺頂。

一上石棺頂,他隨即將手一松,迅速一個彈跳與姚守寧拉開了數步的距離。

“我沒有亂動。”

姚守寧不知他心中所想,舉着火摺子嘀咕了一聲:

“明明就是你心不在焉的。”

“我想的是開棺的事!”

陸執說完這話,姚守寧頓時閉嘴。

他也不敢抬頭去看少女的臉,但從火光、陰影的移動,知道她靠近了自己。

姚守寧站在他身側,目光往四處轉了一下,接着看了他提到的鐵釘。

釘子共有七枚,正如陸執所說,那鐵釘已經深入了石棺之內,螺帽都沒入石頭半寸。

四百年的時間中,那鐵釘早就生鏽,幾乎與凹槽結為一體,壓根兒沒有被人開啟過的痕迹。

“你準備怎麼開棺?”姚守寧見他在一顆釘子前站定,不由問了一聲。

說到正事,陸執的神色頓時冷靜,他慢條斯理抽出長劍,回答姚守寧的問題:

“先將這些釘子挖出來,再把棺蓋推開一半。”

那釘子看似埋得深,可實際一看,卻是有人先將石棺蓋、棺材鑽出一個孔洞之後,才釘入鐵釘封合而已。

他說話的同時,以劍尖將周圍鐵鏽先拔開,接着以刃尖卡入釘帽之中,手腕一轉之間,那小臂肌肉賁張,鐵釘頓時被拔出一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