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著杜衛國就帶着溫林往樓上走。
而隨着杜衛國的到來，來來回回辦事兒的西南兵工局工作人員立刻就不一樣，不是上前親切的說一句“杜廠長”，就是熱情的喊一聲“老領導”。
之所以如此是因為杜衛國在調任漓東機械廠擔任廠長之前，是西南兵工局的局長助理，正因為如此，杜衛國才會在西南兵工局裡這麼有面子。
可也僅此而已，涉及到具體問題，西南兵工局的各個部門依舊是該推的推，該躲的躲，哪怕杜衛國是他們的老同事、老領導。
不然他和溫林都在這兒泡了一個多星期了，怎麼就半點兒進展都沒有？還不是應了那句老話兒，人走茶涼嘛！
當然了，即便如此杜衛國也比溫林要強得多，最起碼杜衛國能在西南兵工局內有面子、說得上話；溫林別看是漓東廠的副廠長，但在上級單位這裡也就那麼回事兒。
不然跟他平級的周偉怎麼就敢明目張胆的放溫林鴿子？
還不是沒把一個下屬單位的副廠長放在眼裡。
所以別看杜衛國前前後後忙活一個多星期，把自己忙活病了也沒辦成省事兒，可要是沒有杜衛國，光憑溫林一個，在這西南兵工局可能寸步都走不開。
這不，溫林兩天都沒進去的工藝處的門檻，杜衛國一來就毫無阻礙的進去了不說，沒過多久，那位自稱去開會沒時間的周偉周處長也適時的出現在自己的辦公室，見到身體虛弱的杜衛國立刻急步上前攙住杜衛國的胳膊，沉聲道：“哎呀，老杜，聽說你生病住院，局裡領導正商量着今天下去醫院看望你，沒想到……哎呀……快坐快坐……”
把杜衛國攙着坐下來，周圍立刻吩咐一旁的工作人員：“快去弄點兒熱水……哦，杜廠長的胃不好，別搞太熱，四、五十度的溫水就好。”
說完，又從自己的辦公櫃里掏出一個小枕頭，一臉關切的對杜衛國說道：“你知道的，我腰不太好，我老婆就給我做了這麼個小枕頭，平時沒事兒靠着能舒服一些，來，我幫你墊墊腰，不然木椅子坐着太硬……”
周偉的手腳很麻利，還不等杜衛國反應過來，小枕頭就已經被他貼在椅子的靠背上，然後讓杜衛國靠上去，還別說真比硬邦邦的木頭靠背要舒服很多。
而這時，工作人員也把溫水給拿過來，周偉連忙接到手裡，親自試了試水溫，皺眉批評了一句工作人員：“粗心！”
然後起身親自用搪瓷缸把水來回倒了幾下，這才把合適的溫水親手遞給杜衛國，繼續之前的噓寒問暖。
整個過程令端坐一旁的溫林看得是老臉直抽抽。
這要是不知道眼前的這位周處長這兩天的態度，光看如今對杜廠長的這番關懷備至的表現，保準會以為漓東廠的事兒板上釘釘了。
可實際上呢？連八字還沒一撇呢！
好在杜廠長不是幾句簡單的噓寒問暖就能打發的人，基本的原則還是有的，於是在一些沒營養的關切話語之後，杜衛國便直奔主題：“老周呀，你看我都這樣了，也就不跟你客套了，現在109魚雷項目遇到些工藝上的困難，你這邊能不能抽調點兒人手幫我們解決下工藝上的問題？”
“這個……”
見杜衛國如此開門見山，周偉臉上那關切的模樣即刻就被一抹難色所覆蓋，旋即嘆了口氣：“老杜呀，不是我不幫你，實在是……實在是……”
眼見周偉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杜衛國的一顆心就有點兒往下沉，但還是勉勵的說道：“有什麼事兒你就直說吧老周，我扛得住！”
周偉看了看杜衛國，發現對方目光堅定，一副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架勢，無奈的點點頭：“算了，這事兒早晚你也得知道，根據局裡剛剛從兵工系統得到的消息，我們的109魚雷項目近70%的生產工藝與原生產廠的A—244型‘白頭’輕型電動反潛魚雷存在不同程度的差異！”
此話一出猶如晴天霹靂，要知道周偉所說的“差異”那是委婉的叫法，實際上就是存在近70%的錯誤。
跟原產廠存在70%的工藝錯誤，直接就等於宣判109魚雷項目的死刑呀。
溫林立刻從椅子上彈起來：“怎麼可能？我們都是按照A—244魚雷原產廠的資料一步步制定的工藝規劃，就算是有紕漏，也不可能達到近70%的程度。”
“我們剛開始也跟你一樣，並不相信！”周偉看了溫林一眼，滿眼都是同情：“然而我們所依據的都是A—244魚雷原產廠公開的資料，而他們真正的生產工藝屬於獨有的內部資料，兩者有着很明顯的出入……”
溫林一聽這話，整個人呆了一下，旋即直挺挺的癱坐在椅子上。
正所謂差之毫厘謬以千里，特別是在工業生產中表現的尤為突出，往往差了一個頭髮絲大小的公差，一個重要部件兒就可能徹底報廢，更何況還是近70%的工藝都有問題。
“不是說發達國家的技術都是公開的嗎？他們不是口口聲聲說技術無國界嗎？怎麼公開的資料卻跟自己使用的不同？”
溫林有些長呼了幾口氣，然後閉着眼呢喃了幾句，緊接着雙眼睜開，盯着周偉大聲說道：“他們怎麼可以如此欺騙世人？怎麼可以如此欺騙世人？”
“老溫！”
眼瞅着溫林情緒要失控，杜衛國喝了一聲這才把溫林給止住，但這一喝就好像打斷了溫林的脊梁骨，讓這個身高將近一米八零，在漓東廠奮鬥了半輩子的漢子徹底癱在椅背上。
杜衛國心裡也不好受，因為70%的工藝錯誤是什麼後果，他比誰都清楚，於是長呼了一口氣，勉勵的看向周偉：“老周，你說吧上級怎麼決定的？”
“額……上級的意思是再給你們半年時間，但局裡的領導積極爭取，把時間延長到一年！”周偉囁嚅了一下嘴，猶豫了幾秒鐘，還是一五一十的說了出來。
“那一年之後呢？”杜衛國追問。
“一年之後還是解決不了，就暫停109魚雷項目，轉而擴大進口A—244魚雷！”周偉沉聲說。
雖然已經有了心理準備，可聽了周偉的話，無論是溫林還是杜衛國一顆心還是冷的發寒，一年時間解決70%的工藝問題，怎麼可能？
既然不可能，那109魚雷項目就等於事實上的完蛋，而失去這唯一軍工項目的漓東機械廠隨時會被踢出軍工系統，屆時廠子未來該怎麼走？全廠兩千多號幹部職工該怎麼活？
就在杜衛國和溫林因為109魚雷項目陷入絕境而承受巨大心理打擊之時，一位工作人員急匆匆的走過來，然後將對着周偉的耳邊輕聲說了幾句，周偉一聽，眯縫的小眼立刻睜圓，進而以一種難以置信的口吻問道：“你說什麼？漓東廠新型鋁合金材料海水耐腐蝕問題，解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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