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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家莊後山的小路上,幾個人邊歇腳邊聽易海民講以前發生的事情。

大傢伙都喜歡聽這種桃色八卦,個個耳朵豎起,就跟小白兔似的。

甚至易鎮山還不忘記給易海民遞了一壺水。

水壺是那種以前用的軍用鐵水壺,有些地方已經撞癟了,表面的綠色油漆已經斑駁陸離,幾乎看不清楚原本的顏色,壺口在經年久月的使用下,磨得鋥亮,但是下面卻沾滿了黃不拉幾的污垢,看上去就倒胃口,但是這水壺在貧瘠的小鄉村確實難得一見的寶貝,要是拿到村子裡面去,至少能夠換十斤雞蛋的。

這水壺還是易海民的父親當年幫大兵運送糧食,大兵的領導送給他的。現在作為傳家寶,傳到了易海民的手裡。

易海民接過祖傳的舊水壺喝了一口之後,眼神中浮現出回憶之色,接著說道:“易老大和那小媳婦兒被堵在床上之後,易老大當時還很囂張,指着老實人的鼻子,讓老實人滾出去,要不然就會讓他好瞧。

易老大的做法看上去有點過火,但是在他看來就不一定了,畢竟在易老大看來,他是易家莊的村把頭,上面有地主罩着,就算老實人將這件事報告給縣城裡面的縣太爺。有地主幫他說話,縣太爺也不會帶着人跑到偏僻的小鄉村裡,把他從村子裡抓到縣城裡面。

而在村子裡,他有五個兄弟,村子裡的族長也不會輕易動他,而老實人家裡只有

走不動道的老爹和老娘,壓根就不會是他的對手。所以也不能說易老大的做法沒有什麼不對。

但是他忘記了,老實人逼急了,可是什麼事情都能做得出的。

那老實人見易老大要霸佔他的媳婦兒,徹底爆發了,隨手抄起一根棍子,衝著易老大沖了過去。

別看易老大整天在村子裡耀武揚威的,其實是個外強中乾的貨色,無論是力氣還是敏捷度都遠不如一般的村民,老實人整天在田地里幹活,因為幹活老實,還經常拉着犁子飛速在田地里飛速奔馳,力氣堪比一頭老黃牛。

那根棍子揮得呼呼作響,直奔易老大的腦門子而去,易老大伸出胳膊,想去攔住棍子,只聽得胳膊咔嚓一下,被棍子摔成了兩節,易老大疼得捂着胳膊啊啊大哭,他此時已經後悔了,開始哀求老實人不要再打他了。

可惜這個時候已經晚了,老實人內心已經被憤怒充斥了,他恨不得將易老大撕成碎片,就跟一頭兇猛的野狼那樣。

就那樣,老十人爆發出前所未有的力氣,一棍子接着一棍子的朝着易老大的身上夯去,沒有一會功夫,易老大就被夯得遍體鱗傷的。

那小媳婦兒見馬上要鬧出人命了,此時已經嚇得瑟瑟發抖,躲在床上不敢吭聲。

如果僅僅是這樣,那麼老實人肯定會因為殺人被縣裡的那些人抓走,但是老實人只是為人老實,對人實在,並不是那種沒有頭腦的

….

人,他很清楚要是殺了人,自己肯定要賠上一條性命,為了一個偷人的賤人,肯定不值得的!

那老實人在易老大開始翻白眼,馬上就要一命嗚呼的時候,停下了手,扔掉棍子轉身出了屋子。

你們以為這樣就完了嗎?

易海民突然停頓了一下,嘿嘿笑笑。

他那笑容讓劉長義心中一陣唏噓,這位易家莊的民兵隊長,看上去老實巴交,怎麼學會了城裡那些老教員的臭毛病。

沒錯,劉長義因為沒有上過小學,只靠着趴在窗戶邊偷偷學了幾個字,當一名工人還差不多,真要是進到廠里當保衛科長是遠遠不夠的。

所以王衛東在將劉長義帶到縣城之後,就特意將他送到一所小學裡面,從小學一年級開始學習文化知識。

一個二十多歲,一米八高個大人,坐在滿是小蘿卜頭的教室裡面,顯得格外的怪異,特別是那些小朋友都扭過頭,用奇怪的目光看向劉長義,讓劉長義感覺到臉皮子發燒。

這還不算完,為了能夠學到文化知識,為了能夠幫到王衛東,劉長義也能夠忍受。

真正讓他難忍的是,那個解放前當過私塾先生的老教員有一種特別壞的毛病,那就是每次講課講到一半的時候,會突然發出近似反問的疑問。

這種疑問並不是讓學生們回答問題,而是好像為了顯示自己的知識淵博,在片刻之後,老教員就會給出答案。

劉長義在那個時候剛進入

班級不久,並不清楚老教員有這種臭毛病,所以就跟小朋友一樣,站起來回答了問題。

這下子可惹怒了那個老教員,在老教員看來,劉長義是在挑戰他的權威。作為一個小學教員,你教學能力可以不行,你的文化水平可以不高,只要足夠教那些小朋友就夠了,但是必須得擁有絕對的權威。要不然那些精靈古怪的小蘿卜頭們鬧將起來,教學壓根就沒有辦法進行。

而要保持權威的唯一辦法,就是懲罰任何敢於挑戰權威的人,畢竟權威一旦被損傷而不需要付出代價,別人就會看出你的虛弱,然後以樣學樣。

特別是那位身材消瘦頭髮花白的老教員對劉長義進入教室本來就不滿意。

開什麼玩笑,一個成人進到教室里當小學生,這不是難為他嗎,只是那裡是蘭花汽車廠附屬小學,學校要歸汽車廠管理,王衛東專門下達了命令,老教員壓根就沒有反抗的可能性。這才不得不捏着鼻子忍了下來,收了這麼一位超齡學生。

現在這個超齡學生竟然敢當眾質疑他,那他當然是不能忍了。

就這樣,劉長義被當著幾十個小朋友的面,從座位上拎了起來,被拉到了黑板上面。

老教員從抽屜里摸出一把戒尺,讓劉長義伸出手掌,使用戒尺狠狠的在劉長義的手掌上打了好幾下。

….

老教員那個時候已經將近六十歲了,並且常年缺乏鍛煉,身體也不好,壓根就

沒有多少力氣,戒尺打在手掌上一點也不疼,但是劉長義卻記了一輩子,因為實在是太丟臉了。

跟一幫子孩子當同學也就罷了,還被當眾打手心,當時他尷尬得只想找個地縫鑽進去。

這還沒完,在打完手心之後,劉長義又被老教員拉到了教室後面,站了整整一個上午,下了課之後,那些小朋友們在教室里盡情的撒歡,都圍着劉長義唱起歡樂的歌謠。當時劉長義只覺得自己就是這個世界上最丟臉的人。

所以劉長義聽到這種近乎反問的說法,下意識的有些反感。

他一把從易海民手裡將水壺搶了過來,衝著易海民翻了個白眼說道:“別婆婆媽媽的,你要是想告訴我們,就趕緊說,現在易中地已經走過急轉彎了,也許用不了多久,就能夠走出咱們視線之外,所以咱們得趕緊跟上去,可沒有時間在等着你東扯西扯的。”

易鎮山抬頭看去,果然看到易中地的背影已經在樹林中若隱若現。

易海民被訓斥了兩句,連忙訕笑兩聲說道:“劉科長,您說得對,我馬上講,馬上講。”

他本來想賣點關子,以引起劉長義的注意,畢竟劉長義是蘭花汽車廠的科長,如果跟他拉好關係的話,將來說不定能藉著劉長義進到蘭花汽車廠保衛科里。那樣的話,他就不用繼續留在易家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