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錘以八十塊的力道重重落下，沉重鐵錘與火紅圓錠激烈碰撞，擊出火花，低沉而富含穿透力的響聲回蕩於廠房內，在每一個人靈魂深處凝聚纏繞，久久不能散去。

現場所有人無不流露出激動而興奮的神態，看着圓形鋼錠的眼眸，露出入魔般的痴迷。

這是最原始的美，最純粹的美，獨屬於鋼鐵的美。

熾熱無法阻擋工人與戰士們的熱情，如果可以，他們希望能夠親自上手，甚至有人腦海已然浮現用野豬身上的五花肉，來感受高溫炙烤與蛋白質水乳交融後蘊含的滋味。

如此畫面，光是想一想，就覺得很美。

十分鐘過後，伴隨着最後一錘落下，一系列最終試驗檢測結果轉變為書面形式，送進主控室，沒多久，總工程師余華和工程隊負責人楊志的身影出現，走出主控室，來到廠房中間位置。

這時，余華手裡握着一份紙質報告，一百餘名工人和戰士見狀，頓時圍了上來，雙眼緊緊凝視這份紙質報告，不難猜出這份報告內容將會真正意義上決定本次試驗的最終結果。

場面驟然安靜下來，所有人屏氣斂息，神態莊重，知曉此刻的重要性，無論之前大家多麼高興，多麼激動，全都是主觀意志。

科學，要講究客觀，遵從最終試驗結果。

“現在，我向大家宣讀氧氣頂吹轉爐試驗爐首次冶煉試驗結果，試驗成品經物理檢測手段確認為鐵碳合金，即鋼，屬中碳鋼，預計含碳量約0.55%，吹煉時間16分鐘，耗氧量48立方米，總冶煉時間33分鐘，單次冶煉成品重量2噸，實際冶煉時間和成品重量均達到試驗要求指標。”

言語鄭重而洪亮，如同潮水般傳遍四周，余華面朝眾人，宣讀首次冶煉試驗主要數據和最終結果：“首次冶煉試驗通過！各位，我想我們可以短暫的慶祝一下了。”

冶煉時間和成品達到試驗要求指標，首次冶煉試驗通過！

現在，終於可以慶祝了，用短暫的時間慶祝首次冶煉試驗的成功，因為，這是一個歷史性的時刻。

轟！

伴隨着象徵權威意義的試驗最終結果公布，廠房內經過一陣短暫的寂靜後，直接如同噴發的火山般陷入轟動，幾經波動的氣氛被推向高潮。

這一次，所有人內心不再有任何顧忌，情緒猶如決堤般狂涌而出。

成功了！

真正意義上具有權威性的成功！

此時此刻，有的戰士高興到手舞足蹈，有的戰士熱淚盈眶，還有的工人與戰士激動道不能言語，互相緊緊擁抱，予以慶祝此刻，緊接着，首次冶煉試驗通過的消息猶如颶風般，從廠房處擴散到整個三岔灣，各單位生產小組和工人們紛紛陷入極度興奮和喜悅的狀態。

不是他們無法控制情緒，而是，這一刻太過重要！

首次冶煉試驗成功的意義，絕不僅僅是試驗爐成功，還意味着根據地鋼鐵工業就此誕生。

要知道，這可是真正意義上的現代化鋼鐵工業，雖然規模極小，但技術含量極高，其先進程度和綜合性能當之無愧位列世界第一，哪怕連當前國內規模最大和最先進的漢陽鐵廠，都不可與之比擬。

漢陽鐵廠戴着民國最大鋼鐵廠的帽子，卻僅能生產普通碳素鋼，且由於冶煉技術落後的緣故，其產鋼鐵基本為低碳鋼，綜合性能很差，只能用於生產迫擊炮和彈藥，像基於中碳鋼框架改進的各種優質合金鋼，例如強調高強度和高硬度的炮鋼，以及對防腐蝕要求嚴格的槍管鋼，統統不能生產。

至於工具鋼這類鋼種，壓根別想。

漢陽鐵廠採用的是當代高爐+平爐鍊鋼模式，所鍊鋼鐵的硫磷成分含量非常高。

而氧吹爐煉出來的鋼鐵，不僅可以冶煉中碳鋼和高碳鋼，亦可基於兩者框架冶煉各種特殊鋼種，合金鋼，彈簧鋼，裝甲鋼，工具鋼等等，這些都能生產。

這就是氧吹爐的含金量！

有了這把領先世界一個時代的鋼鐵之劍，無論是根據地的綜合實力，還是部隊的戰爭潛力，都將以數量級的方式提高。

僅從經濟效益方面講，僅憑試驗爐鋼鐵產量，頭年就能產生數百萬銀元的收益，收回所有投資成本，日後隨着不斷投入資金，經濟收益以倍數形式增漲，如果沒有外界干擾，五年內就能達到一個令人感到恐懼的程度。

而如果從軍事角度出發，對軍工生產造成的收益更是無法估量，一爐鋼水兩噸重，能造三百多門六零迫炮管胚料，一千多根中正式槍管胚料。

這是什麼概念？

按照一天最高設計日產量96噸計算，喪心病狂全部投入武器生產，六零迫擊炮管胚料能產一萬多門，中正式炮管胚料六萬多根。

當然，這只是最理想狀態，實際上不可能達到這麼高的產量，可哪怕削減為十分之一，那也足夠恐怖。

可以說，根據地武器彈藥生產受限的困境，從余華正式宣布首次冶煉試驗成功開始，便已徹底終結。

只要沒有敵人破壞，榆林鋼鐵廠便能源源不斷生產優質鋼鐵，供應兵工廠生產各類武器彈藥。

“余副組長，我楊志嘴笨，不會說話，謝謝您，真的謝謝。”身側佇立的楊志雙眼紅潤，閃爍光芒，已然淚目，用手擦了擦濕潤的眼角，轉過身，面朝余華，舉手敬禮：“全體都有，向氧吹爐總工程師同志敬禮感謝！”

洪亮而有力的話音，傳遍廠房。

“總工程師同志，謝謝！”轉瞬，站在四周的工人和戰士們瞬間立正，背脊如標杆般挺直，站出最為標準的軍姿，整齊劃一舉起右手，五指併攏，向余華致以軍中最標準和最崇高的禮儀。

放眼望去，滿目皆是軍禮，處處散發尊敬。

毫無疑問，沒有身為締造者的余華，便沒有眼前的試驗爐，更沒有未來的鋼鐵工業。

儘管一眾戰士們沒有權限知道余華的姓名和身份信息，但這絕不妨礙他們發自內心的尊敬。

看着眼前的畫面，余華愣了一下，心中微微觸動，面容露出一抹舒心微笑，他不是虛榮的人，但誰沒有虛榮心呢？

“這是我應該做的，好了，短暫的慶祝時刻結束，楊同志，請你向總部報喜，澆注生產組儘快脫模，爐前工組掏渣，第一批圓錠按生產流程處理，所有生產組回歸崗位，進入二十四小時試生產，讓我們創造一個在工業荒漠里的二十四小時鋼鐵產量記錄！”余華深呼吸一口氣，面朝眾人，徐徐說道，有條不紊安排各項事宜，而後高聲宣布進入二十四小時試生產階段。

首次冶煉試驗成功了，第一台魚雷罐車裡的鐵水還在等着他，趁熱打鐵，目標，二十四小時鋼鐵產量記錄！

“是！”楊志大聲回應道，迅速離去。

與此同時，廠房內調度員和各崗位人員收拾情緒，回歸崗位，內心帶着一股狠勁，開始為二十四小時試生產做準備。

一條條指令不斷傳出，高爐全力生產高品質低磷低硫鐵水，十噸級行車往複運轉吊運各種原料，九十根火紅圓錠不斷脫模送往倉庫，內部運轉忙而不亂，高效快捷，整座榆林鋼鐵廠幾乎以人力最高效率運行着。

這個年代，人人皆有信仰，人人皆有拼勁和奉獻精神。

這是一個最好的時代，也是一個最壞的時代。

……

在榆林鋼鐵廠試驗爐進入試生產階段時，首次冶煉試驗成功的消息，也通過電報飛向延城。

軍工局總部。

PS：過了個生日，遲了點，不好意思。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