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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羌望着王聖君遠去的背影,總覺得他似乎又變了一個人,親切中透着疏離,好似回到當初,他突然查證,她並非他的血脈,只是被先帝騙了的時候。

重回正殿,商芄正在舂茶葉,準備做幾個茶餅儲着。

散着濃濃清香的茶葉在白色的研鉑里被輕輕碾碎,隨後倒入縝密的籮筐中以備用。一套動作下來,商芄做的行雲流水,姬羌瞧的入迷。

“他去了廚里?”

“嗯。說是打了野味兒,今晚要做一頓大餐。”

父女一問一答,說的都是彼此清楚的話。

畢竟姬羌方才與王聖君的談話內容,一字不落的落入他耳中。

“您和王亞父,處的挺好吧?”良久,姬羌試着問道。

說完,她又有些後悔,怕他誤解。

孰料商芄卻答:“挺好。王嵐君是一個溫和純良之人。性情耿直,最可貴之處,便是自知,陛下重用他,乃明智之舉。”

此番言論,出乎姬羌意料,她的反應不免遲鈍些。

被商芄瞧見,只聽他話鋒一轉,道:“難不成夭夭真以為,我會為難人?”

“不不,朕不是這個意思。”

商芄卻笑,不讓她解釋,招招手請她坐下。

“為父不是那小氣的,王嵐君也不是那沒器量的。”他不動聲色又轉了話題,“夭夭突然來上林,怕不是來觀我們打架的吧?”

當然不是!

姬羌臉上一片窘色。

縱然有一點點這方面的意思,但她絕不會承認的。

“朕來上林,是想向您請教一些朝政之事。”她一本正經道:“不知您可知曉,為何大梁女朝開國至今,無一任女官。難道聖祖、太宗包括先帝朝,都不曾有人提過嗎?”

商芄微微搖頭,姬羌以為他並不知情。誰知,商芄卻斬釘截鐵的告訴姬羌,從未有人提過女官之事,朝臣們不曾,三代女君也不曾。

他回的這樣快,且這般篤定,姬羌無疑是吃驚的。

商芄款款道:“聖祖能登基為帝,是三方勢力鼎力支持的結果。這三方勢力分別指的是,她的丈夫,也就是後來的夫王陳王,初代國師庄羽,以及她的金蘭姐妹冰雪蓮……”

姬羌臉色忽而煞白,不曾想父親對聖祖朝秘事,竟知曉的這般清楚!

他不僅知道聖祖有個金蘭姐妹,竟連名字也知曉。

商芄瞬息洞察她的心思,便與她解釋,“我父親雖是前朝太子,軒轅祖師在教導他時,並未顧及他的出身,只當他與其他弟子一樣。所以,一些天下大事包括朝事,軒轅祖師從未對父親隱瞞。當年,聖祖曾在建國前後兩次入谷,每次都是幼年的父親負責迎接,相伴。”

不曾想她的祖父竟和聖祖還有這般淵源。

商芄略略點頭,又道:“父親雖置身世外峽谷,卻比大多數人更知女朝辛秘。譬如,聖祖如何登上帝位。”

“千百年來,無論何朝何代,從來都是男子為帝,女子為帝,聞所未聞。偏偏聖祖能登上帝位,不得不令人心疑。”

確然如此,姬羌幼年也曾有這般疑問,然而父王卻只給她一個籠統的答案,只說聖祖為帝,乃大勢所趨。

那時,小小的她已無法理解父王口中的大勢所趨。不說那些開國英雄,只說聖祖的夫王陳王,迄今在民間仍是一個傳奇,這般人物竟沒有被推崇為帝?

這些年,她曾多次試着與自己解釋,無論從哪個方向都解釋不通。

實話實說,無論從哪方面講,陳王都比聖祖有優勢,為何帝位最終會落到聖祖頭上?

商芄告訴姬羌,“女朝開國前夕,聖祖喝的酩酊大醉,她對陳王說,我可以與你騎馬打江山,卻不能與你共享江山。自古帝王三宮六院,即便你堅持不納後宮,你能保證底下的臣子不動心思?你能保證我將來一定會為你生下兒子?若我不能生子,群臣便有足夠的理由,逼迫你廣納後宮……”

商芄嘆口氣,又道:“聖祖覺得人生無趣,且可悲。她自十四歲領兵起事,戎馬十四載,為大梁開國立下不可磨滅的功勞,最後卻只能委身後宮,可能最後連後位也不能保。”

“那夜之後,陳王忽然對外稱病,與此同時,他與庄羽國師、冰雪蓮鼎力支持聖祖登位。為取得更多的支持,陳王甚至向文臣武將允諾,女朝僅聖祖一朝,將來聖祖一旦生下麟兒,定然封其為太子。”

“所以,夭夭,聖祖之所以能登基稱帝,是幾方勢力角逐,有退讓亦有妥協的結果。”

至此,姬羌如何不明白。

她既震撼於陳王與聖祖的鶼鰈情深,為了向聖祖證明他的情真意切,陳王竟以天下相許。

同時,她又為聖祖、太宗感到悲憤、哀痛。得了天下又如何?繼承皇位又如何?還不是要致力於生子,以向文臣武將餞行諾言,聖祖未完成的使命,太宗接着來做。

及至先帝,獨樹一幟,莫說餞行諾言,她壓根不願承認所謂諾言。所以,她大開六宮,追求真愛,及時行樂,以一己之力把前朝後宮弄的雞飛狗跳。

姬羌承認,先帝一生犯下太多錯誤,可又不得不說,她那諸多錯誤,皆來自對禁錮,對輕視,對根深蒂固認知的反抗。

既然尊我為帝?

為何處處凌駕於我之上?

我這個帝王,在爾等眼中,只是個傳宗接代的?

想要太子!朕偏偏不如你們的意!

以姬羌對先帝的了解,她甚至能想到先帝說這些話時,狂傲不羈的樣子。

所以,先帝縱然大開六宮,身邊美男多達幾十人,卻不曾為任何人生下一男半女。

甚至,她還早有預謀的在“遊學”之際向鬼谷醫脈第三代傳人軒轅魄討要“避子湯”藥方。

如果不是心中真的有父親,先帝當年,大概亦不會輕易將她留下。

話已至此,商芄長嘆一聲道:“聖祖、太宗為帝已然艱難,如何還能提拔女子為官?”

“然而夭夭與她們不同。她們想做而不敢做的事,夭夭可以放手去做。”

姬羌:“……”

她怎麼沒發現自己還有這般獨特之處。

商芄看到有些呆萌的姬羌,忍不住又來一個摸頭殺,笑的慈愛無比。

“因為夭夭比她們有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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