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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中月沒想到綺紅說話如此直接,頓時有些尷尬,解釋:“姐姐,我不是那個意思,不是說賈公子他……”

“妹妹不用着急,姐姐明白的,你是一番好意。…,”綺紅笑了笑,“只是我不想要冒風險,這碧波樓里的姐妹都是自來自去的,沒有人強逼,姐妹們也是被逼無奈走上這條路的,平日里,大家很少提及自己的事,用的也都是藝名,很少提及自己的來歷,姐姐我如今可以跟你說句實話,我家裡其實並不是山窮水盡,只是……”

綺紅略略嘆了一口氣,似乎有些不知道從何說起,好一會,才道:“說起來,說我家裡條件還不錯,肯定會當初笑柄,要不錯還用來這裡?我家裡祖上也是書香門第,只後來沒落了,但還有幾畝田,大富大貴算不上,吃飽穿暖還是可以的,可是有兩個弟弟,父母望子成龍,就想着光耀門楣,非要供兩個弟弟讀書,這供養一個讀書人可不是普通人家供得起的,要上好的學館,請好先生,筆墨紙硯都要錢,家裡本來是想要把我送給一個六十多歲的老頭做續弦的,那老頭的孫子都比我大,但他們家給的彩禮多……我自然是不願意的,無奈一個女子又能如何?總不能學戲文上說的,孤身一人逃走,我長那麼大,一輩子都沒有走出過家鄉小鎮,又能逃到哪裡去?

只能日日哭求,後來,是一個回鄉探親的遠房親戚看我可憐。就給我指了這樣一條路,說是到燕城碧波樓呆幾年,以我的容貌,肯定能賺到比嫁給老頭獲得的彩禮更多錢,就是傳出去不好聽,這也無妨,在樓里都用化名,燕城離我家鄉幾乎是千里遠,自己不說,沒有人會知道的。

我想着。無論如何都比嫁給老頭強。就同意了,之後就在遠房親戚的帶領下來到了碧波樓,跟花媽媽簽訂了契約,將銀子先給了我爹娘。之後就慢慢賺錢還。什麼時候賺夠了數目。就可以自己走。

前兩年還好些,我爹娘還很愧疚,不時托那個遠房親戚捎些家鄉吃食來。可後兩年,就是一個勁來要錢了,早先,我已經從花媽媽出借了一大筆錢給他們,數目超過當初那老頭肯給的彩禮錢了,也不知道他們從哪裡聽說的,說是我這兩年賺了不少錢,就一直託人寫信來要錢。

當初還怕人知道將女兒送入這煙花之地有辱門楣,日後我回鄉更難尋好人家,可近兩年,托不同的人來要錢,看樣子是不怕人知道了,我算是心寒了,家裡是指望不上,只能指望我自己,自己找條生路,這輩子我是不想再回去了,看我爹娘整日要錢的語氣,我若是帶着錢財回家,只怕會被搜刮乾淨,聽說我那兩個弟弟書讀得也不是很好,指望不上,當然若是他們書讀得好,就算能中了狀元,更加不會認我這個做姐姐的了。”

水中月聽得有些呆了,若說綺紅說出一段悲慘往事,比如爹娘病重,家裡欠了別人一大筆錢不得不賣身還債之類的她還可以接受,可真要這樣家境還過得下去,為了兒子的前程,推女兒入火坑,就不知道該怎麼說了,想必綺紅心裡比誰都苦,她不禁露出了同情之色,只是她不知道這跟綺紅選擇一個商賈有什麼關係?

綺紅很快就解答了她的疑問,“我選擇賈公子,是因為賈公子有能力,年紀輕輕就可以自己賺錢,不靠家裡,他家裡雖有正室原配,可據說原配體弱並不管家,再說了,他做生意,經常四處奔走,各處都需要留人看守,他許諾,若是我肯跟他,他就在燕城給我置一處別院,就在這裡住着,不用回他老家跟一群人擠在一起。”

“可是,這不回家得不到長輩的人頭,不更是無名無份……”水中月到最後,聲音小得幾乎聽不清,後邊兩個字沒說出來的就是外室。

做妾還不算是最低賤,就算是妾也是一個名分,能得到承認的,其實更讓人看不起的就是連妾都不是的外室,就算生下兒子也得不到承認,等同於私生子。

綺紅這樣更讓人看不起。

看到水中月低着頭,不敢看自己的眼神,綺紅又是微微一笑,“無名無份又如何?我問過花媽媽了,花媽媽說,商賈之家根本就沒有什麼規矩,能賺錢的,女人都可以當家,根本沒有嫡庶之別,他們也不會看不起庶出的,誰有能力,家業就交給誰,頂多也就是,有能力的,繼承生意,沒能力的多繼承些金銀田產之類的,我若是肚子爭氣,能給生個一兒半女的,又規規矩矩的,賈家還能虧待我不成?都是自己骨肉,男人眼裡可沒有什麼嫡庶,再說了,外室又如何?沒簽賣身契,私房錢自己拿好,就有保障,若是肚皮不爭氣,生不出來,年老色衰恩愛不在,嫁給誰都一樣,照樣是受氣的份。”

水中月驚訝的看着眼前這一張嬌艷的面孔,只覺得陌生,是不是跟賈公子這樣的商賈交往多了,這平日里溫柔高雅的綺紅居然露出了明顯的市儈之氣,這樣兒的神情,跟花媽媽這樣的**簡直沒有區別,她一時之間不知道說什麼了。

倒是平日里一向是有些寡言少語的綺紅這次話多了起來,道:“妹妹,這樓里的姐妹說是姐妹,其實有時候還是暗暗較着勁的,不知道多少人暗地裡挑撥着你我的姐妹之情,我卻一直不為所動,不是說多善良,開始我也有些不服氣,但花媽媽開解了我一番,我就想通了,我一開始就打定了主意,賺夠了錢就走,當不當花魁其實也沒什麼,花媽媽說了,花魁固然是好,但有時候不免為盛名所累,說話做事不太方便。若我如今是聲名在外的花魁,想要跟賈公子在一起只怕是不容易,外頭多少雙眼睛盯着,我不介意賈公子身份,不免會有好事之徒介意,圖曾是否,利益衡量下來,禍福還難料呢,不是有句話叫做,曬翁失馬。焉知非福么?”

水中月半晌才擠出一句。“姐姐,你說的我都懂了,只是說來說去的,你似乎忘了一樣?”

“忘了什麼?”綺紅想了想。似乎沒什麼遺漏的啊。

“真情。”水中月認真的說道。“易求無價寶。難得有情郎,你方才說了那麼多,一樁樁一件件的。似乎就漏了一樣,你是真心喜歡賈公子么?”

“我的傻妹妹,你還真是天真。”綺紅抿嘴笑了起來,“這是什麼地方?青樓,在這裡談真情?只有那些只會寫幾首歪詩,妄圖不花錢就想要快活的才談真情。”

看到綺紅笑得花枝亂顫的樣子,水中月不免有些惱怒了,覺得綺紅似乎嘲笑的就是自己。

綺紅笑累了之後,似乎也覺得有些不對,帶着歉意的道:“對不起,妹妹,我一時忍不住,亂說話,別見怪,花媽媽一直告訴我,我這張嘴不行,在客人面前要盡量保持沉默,少說話,做脈脈含情狀就可以了,一說就錯,說多錯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