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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久久不語,從面上,窺探不出端倪。

偏殿里一時落針可聞,每個人心裡都在猜測,皇上到底會下什麼決定。

司承煥視線落在站在他前側的小小身影上。

與他一般年紀,因為曾受過虐待,身量比不得他高,只看背影,瘦小而羸弱,脊樑卻挺得筆直。

好似千般重量,都壓不斷他身上的傲骨。

這個人,明明身份比他低微,周身自然流露出來的氣勢卻教他極為忌憚。

而他擁有的僅有的那點東西,還讓他無比嫉妒。

他們兩個,就像是天生的宿敵。

緊了緊手指,司承煥上前一步,並立在景離身邊,“父皇,兒臣相信此事與景離無關,他性情再是桀驁不馴,也斷不會到敢在宮中行兇的地步,兒臣以為當中定有內情。但是也不能排除景離的嫌疑,兒臣以為,父皇不若先將景離留在宮中,一切待得四皇妹醒了之後再行定奪,如此,也不會冤枉了無辜。”

“皇帝,哀家看,就倚了煥兒所言,等月兒醒了再說。”太后也在此時開了口,不忘看向梅妃,“梅妃,你心中也別有不忿,但凡傷了月兒的,不管是誰,到時候哀家都決不輕饒!”

梅妃這才抬起哭得紅腫的眼睛,點頭,“臣妾聽憑太后與皇上作主,有太后與皇上在,定不會委屈了月兒。”

對於景離,她未提一句。

有了太后拍案,皇帝唯有點頭,這已經可以算是最好的辦法。

雖說是將景離留在宮中,但是有他在暗中護着,總不會讓景離吃什麼苦頭,好過被收押天牢。

天牢,可不是什麼好地方。

到時候苦了景離不說,君羨那丫頭回來,他是真沒辦法交代了。

他堂堂一個皇帝,幫着照顧個小娃娃,最後將人照顧到天牢里去了,那丫頭一旦回來,還不得直接將他的天牢給拆了?

以那丫頭的性情,說不得還會將他的龍褲也掛到城頭去!

她怕什麼!

一想到這些,皇帝覺得自己腦殼隱隱作痛,朝元德海招手,“元德海,將景離暫且帶到朕的乾德殿,在事情查清楚以前,朕親自看着他。”

風中凌亂的眾人“……”讓景離入住皇上寢殿!這究竟是罰還是賞!

司承煥此時還站在景離身側,闊袖下的雙手卻驟然握緊,幾乎將指骨捏段。皇帝身側,皇后同樣一把扣住了圈椅扶手,尖利的護指一根根摳入堅硬的實木,留下四道細痕!

“皇帝,此事不妥!”太后震驚過後回過神來,脫口便反對,“皇帝寢宮那是什麼地方,豈能讓一個什麼都不是的小娃娃住進去,何況還是個戴罪之身!”

“母后,朕既然已經發了話,就不會更改,何況事情還沒查清楚,戴罪之身也不成立,便這樣吧。”皇帝笑笑,一語避之,隨即不給其他人開口的機會,抬高了聲音,“太醫,這麼長時間了,怎麼還沒確診?四皇女緣何遲遲不醒?傷勢可有大礙?”

從殿中機鋒里極力隱身的太醫,這才戰戰兢兢的轉過身來,躬身謹答,“回皇上,四皇女的傷口在頭顱後側,是受鈍器擊打所致,臣已經將血止住了,人體最脆弱的地方便是頭骨,四皇女受此重創,失血過多,加之年幼,所受傷害甚大,顧及至少要兩三日人才會醒來,後期需得好好調養,才能康復。”

頓了下,又悄咪咪看景離一眼,“實是臣學藝不精,傾盡全力也只做到如此,倘若國師在,憑她但要無雙,或許能讓四皇女更快清醒康復。”

國師手裡的葯,太醫院裡是個醫都垂涎!

私下裡,他們都將國師的丹藥尊稱為聖葯,倘若生平能得一粒,都是天大幸事!

就是不知道國師此次離京前,有沒有給景離留下點備用的丹藥來。那小娃兒可是她最疼溺的人……

自己宮裡的太醫,小眼神不斷的射向景離,大概只有他自己以為沒人看到。皇帝探手揉上額角,頭更痛了。

景離則是眼觀鼻鼻觀心,渾當不知曉落在自己身上的視線有多熱烈。

他身上確實有不少丹藥,就放在隨身的錦袋中,是君羨離京前給他的。適合司文月傷勢所用的也有,但是他不會拿出來。

司文月跟他有什麼關係?死活全憑她自己造化。

何況,但凡是君羨給他的東西,就算是一顆沙子,在他眼裡都珍貴。

四皇女遇襲一事,到此算是暫告一段落,在禁衛那邊搜到線索或者證據前,當中事宜被皇帝勒令不準隨意妄議。

而景離,在證明清白之前,是不能離開皇宮了。

從甘寧宮出來,夜已深沉,一路寂靜。

元德海在前提着照明宮燈,小心翼翼,皇帝背着雙手行在中間,步履矯健沉穩,每一步皆大氣從容,而他身上散發出來的威嚴,以及帝王的睿智,都讓人仰望。

景離走在皇帝身後側,悄然的,於不經意間看着身邊男子高大挺拔的身影,眼底極為複雜。

這個男人,護了他。

那種保護,與君羨給他的感覺截然不同。

他不知道該如何形容。

一如此刻男子的背影帶給他的感覺,奇妙的,不知道該如何形容的,讓人有一種安定感。

倘若風雨襲來,在這個人身邊,能讓人全然無懼。

像巍峨沉穩的高山。

以前,他也曾經走在景候身側,卻從未有過這樣的感覺。

“為何一直看着朕?”冷不丁的,男人開口,語氣裡帶着些許的戲謔。

景離垂下眸子,道,“天子威儀,人人敬仰。”

“小小年紀,說話老氣橫秋,你在君羨丫頭面前也這般,她不會覺得無趣?”

“在她面前自是不一樣的。”

“這麼說,你將朕看作尋常人等了?”在尋常人面前,都是這般無趣。

“皇上是天子,又豈會與尋常人一樣。”只是在他眼裡,不特別罷了。

皇帝垂下頭來,看着身邊的小娃兒,稚嫩的臉,平靜無波的眼睛,閱歷逼人成長啊。

這樣的人,宮中多的是,就如他的那些皇子皇女,就如他,生長在這樣的環境里,就算是幾歲的年紀,就已經懂得為生存去算計人,抑或是防備算計。

太尋常。

所以他對自己的親骨肉,也不會多親近。

可是對景離,莫名的,就是多了幾分寬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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