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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距離定州城近百里的官道上,四匹疾馳的駿馬驟然停下。

前方的路,被一堆覆裹了堅冰的樹杈枯枝阻攔,在枯枝之下,還有無數大小不一頂端尖利的冰錐,顯然是有人刻意為之。

駿馬原地踏步,在雪地上擊出嘚嘚的聲響,駿馬上的人,皆着墨色勁裝,身披同色大氅,表情肅殺,眼睛銳利的打量周圍。

北風凜冽,將人的髮絲、衣袍吹得高高揚起,不斷舞動。

懸掛在他們腰間的利劍在寒風中若有似無的輕響。

殺氣濃烈。

對峙的時間不過片刻,官道兩旁的雪丘後面冒出數十道人影,夾道而來!

皆是衣衫襤褸,髮絲蓬亂,臉頰瘦削凹陷的漢子,掩蓋在髮絲下的眼睛赤紅,渾濁,儘是戾氣。

流民!

“主子。”四人當中其一低聲道了句,眼睛盯着那些衝過來的流民眨也不眨。

一個小腦袋從男子緊裹的大氅中鑽了出來,視線掃過周圍的流民,眼神波瀾不驚。

很快,四人便被團團圍住,這些流民手裡拿着或刀或匕首或棍棒,嘴裡嚯嚯喘着粗氣,神色狠戾,“將吃的和財物都交出來!”

“交出來就放你們走!我們不傷人!”

許是出於對四人腰間佩劍的忌憚,流民沒有即刻動手,而是開出了條件。

“主子?”侍衛又道了句。

“殺了。”風灌進脖子極冷,司承煥瑟了下,將腦袋縮回大氅。

利劍出鞘的聲音划過虛空,留下一串錚鳴,濃烈的血腥味瞬間充斥整個空間,即便隔了大氅厚實的布料,仍然能清晰聞到那種令人作嘔的鐵鏽味道。

馬蹄聲再起,疾馳而去。

身後的雪地,被鮮血染紅。

那些倒在地上死不瞑目的屍體,很快僵硬,慢慢的,一切皆被蔓延的冰雪覆蓋。

來年春暖,冰雪消融之前,誰都不會發現,這裡,曾經發生過一場殺戮。

同一時間,京城。

下學之後,景離徑自往國師府的馬車行去,任由司承辛在他身邊左竄右跳,皆不予回應。

“景離,去嘛,去我家玩兒!反正國師不在,你在國師府也是獨自一人,還不如去我那裡,有我跟我哥陪你,多熱鬧不是?我祖父也讓我邀請你,你就給個面子行不行?誒我說你好歹吱個聲嘛!”

“景離!我都拿熱臉貼你冷屁股了,你能不能給點反應,你這樣讓我看起來像個二傻子似的你知不知道!”

踏上馬車前,景離回頭朝走在最後不疾不徐的司承彥淡聲道,“把你家二傻子帶走,別老跟着我。”

二傻子司承辛“……”

馬車揚長而去,司承辛手指指着馬車的背影,氣得渾身哆嗦,“他是什麼意思?啊?他什麼意思!”

司承彥嘴角抽抽,橫他一眼,“走吧,二傻子。”

“……司承彥,你不是我哥!”

“我是你親哥。”

這邊廂甩開了司承辛的糾纏,景離也沒能順利回到國師府,馬車在朱雀街的岔道口被人攔下了。

看着站在馬車前眼神祥和的老者,景離一言不發。

“離兒,我數度上門你都避而不見,別無他法之下,只能在這裡等你,景福樓里我定了位置,你我祖父二人坐下來,好好談談可好?”景長冬依舊是不苟言笑的模樣,然語氣里盡數透着溫和。

如同家中威嚴又慈愛的長者。

景離垂眸,眼底薄涼,“那便談。”

不談,對方始終不肯死心。

避而不見,也只會讓他小看。

見景離應允,景長冬嘴角隱有了笑意。

馬車一前一後,先後達到景福酒樓,兩人一同上了三樓雅間。

隔着梨花木嵌大理石圓桌,兩臂的距離,二人相對而坐。

圓桌中間放着茶壺,茶香裊裊,熱氣從壺口升騰而上,於半空中留下飄渺白霧。

開始,兩人誰也沒有先開口說話,景離只垂着眼眸靜坐不動,景長冬的視線則一直停留在景離身上,細細的將他打量。

過了半響,景長冬長嘆一聲,探手取過茶壺,分別斟了兩杯茶,一杯推到景離面前,“香山大紅袍,茶香濃郁,順滑回甘,你品一品。”

端起茶杯輕抿了一口,放下,“離兒,說來祖父與你也有四年未見了吧,你父親公務繁忙,回徐州的機會甚少,連帶的我們祖孫倆情分也越發淡漠,是祖父疏忽了你啊。”

“這次你父親丟掉爵位,回了徐州,我才知道這些年來他們竟然那般薄待你,人老了,就耳不聰目不明了。族中子弟在外面發生什麼事,也都不喜同我這個老頭子說道了。”

“你心裡是不是怪責祖父不理會你?若你受到委屈的時候肯同我說,我定會為你出頭。”

“只要你身上流着景氏一族的血液,就算撇開祖父的身份,身為景氏家主,我也不可能不管你。”

“可惜自小就沒人告訴你這些,讓你以為身後沒有靠山。”

說到這裡,景長冬苦笑了下,將茶杯提至嘴邊,復又放下,眼底儘是苦澀與歉疚。

“你父親糊塗,所以他丟掉了祖宗掙來的世襲爵位,我也不多說什麼,就當是他受到的懲罰,我景氏一族一併將這個懲罰擔了,當作是給你的交代。離兒,此事,便算作揭過去了可好?”

“我不知道你心裡如何看待你父親母親,勸解的話我不說,你怨他也好恨他也好,隨你。但你終究是我景氏血脈,我不能讓你流落在外。隨我回徐州吧,你不想跟着你父親,那便跟在我身邊,日後,祖父親自教導你,再不會讓人薄待你去。”

景長冬的話,語氣不輕不重,緩緩敘來,卻能讓人品出其中各種滋味,很是能打動人心。

景離端坐在對面,唇角輕抿,始終不發一言。

微微下垂的眼眸,掩蓋了所有神色,面前茶杯里躥出來的霧氣,將他精緻完美的面容氤氳得有些模糊。

他不說話,景長冬也不催,顯得極有耐心,包容着他的倔強與任性。

良久,景離伸出手來,輕轉面前的茶杯,看杯中茶水波紋蕩漾,“祖父,景榮既已回了徐州,難道他沒有告訴你,當日宮宴之上他被擼去爵位之前,我說了什麼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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