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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束冠後,你也需參與朝政,站上朝堂了,大軍歸來憑功封賞之日,自然能看到。”皇帝聲音低沉平緩,透着智者的威嚴,不苟言笑,更讓人不敢直視天威。

“兒臣明白,謝父皇提點。”

書房對話止於此。

之後,皇帝坐在龍案後久久未動,案上堆積如山的奏摺,也沒了批閱的心情。

“一個軍中小將,名聲傳播這麼廣,是朕老了,還是他們青出於藍了。”

元德海囁喏,“皇上……”

皇上語氣中的自嘲,讓他心頭微澀。

只是,卻不知道該要如何勸慰。

“元德海,你說,會是他嗎?”皇帝又問。

沒有指名道姓,元德海也知道皇上指的是誰。

能讓皇上多年耿耿於懷的,除了那兩位,還有誰?

“再有半月大軍便將回京,屆時皇上的疑惑就能解開了。”是不是,他不敢妄自猜測,萬一讓皇上憑白歡喜一場,就是他的罪過了。

實則,他心裡是有些奇怪的。

國師君羨也就罷了,那是個能人,驟然消失再尋不到蹤影,皇上惦記着不奇怪。

可是皇上對景離也是如此,就有點不尋常了。

要說起二人之間的關聯,也僅僅是十一年前,國師君羨去北地賑災的時候,口頭上託了皇上代為關照景離,當時請了景離入宮過年節,及後出了謀害四皇女一事,皇上讓景離暫居乾德殿,兩人相處也不過就是那短短十數日。

十數日的時間,能讓一個帝王對個小奶娃惦念如此深刻?

難道真的是所謂愛屋及烏?

這個念頭一起,立馬被元德海給斃了。

不可能,皇上與君羨之間清白磊落,有相惜情誼,卻絕無半點齷蹉,這一點他敢以太監的尊嚴擔保。

想不明白啊。

或許,世上真的有眼緣一說。

景離恰好對了皇上眼緣,才得皇上偏愛。

皇帝偏頭,就看到元德海猥瑣着一張老臉,反手拿起面前打開的奏摺拍了過去。

啪嗒,直中元德海面門。

元德海“……”

寶寶心裡苦,寶寶不敢說。

入夜,四周靜寂無聲,空氣中流動着讓人壓抑的緊迫感。

北地邊關外,兩軍駐地之間的峽谷,冰雪將化未化,凜冽的風刮過山石,風聲鶴唳。

隱在峽谷兩側巨石後面的人,連呼吸都放得小心翼翼,所有人目光緊盯峽谷入口,等待着什麼。

馬蹄聲踢踏,在風聲中逐漸清晰。

未幾,單人單騎出現在入口處,夜色下看不清來人面容,唯月光落下,將來人身上銀色鎧甲折射出森冷光芒。

頭盔下,一雙眸子深沉無瀾,冰冷奪目。

那雙眼睛,沒有感情,流淌其中的,唯有萬千血腥殺戮凝聚而來的濃重戾氣。

“君不離!殺啊!”

一聲怒吼響徹山谷,寒冰利刃聲鏗鏘,無數人影從巨石後冒出,撲殺過來。

馬背上的人不動,看着洶湧包抄過來的人影,輕輕勾唇,黑眸之中,猩紅色一閃而逝。

沒有金戈鐵馬,沒有氣勢恢宏,沒有悲慘壯烈。

只有冷冰冰的殺戮,以及讓人沸騰的,熱燙的鮮血。

那個人,一人,一馬,一槍,殺入重圍,如入無人之境。

無可匹敵。

每一次刀鋒閃過,他的眼睛便會亮一下。

頻臨死亡的感覺,似乎更能挑起他的熱血。

偷襲的人,一片一片倒下,直到最後只剩了他一個。

馬匹倒在他腳下,而他,站在屍山血海之中。

隨後趕來的援軍,站在戰場之外,望着他在月色的背影,所有人都被震懾得口不能言。

即便這樣的場景,出現過太多次,他們也沒辦法做到習以為常。

他們的副將,殺敵的時候,根本不像個人。

一如此刻,銀色的鎧甲看不出本來面目,染滿鮮紅,頭盔下,裸露出來的所有肌膚,都是粘稠的血液,像是地獄裡爬出來的嗜血修羅,而他,嘴角還掛着微笑!

“君副將,你怎麼一個人衝出來了!明知道有人在此伏擊……”就算不想帶着一群累贅,至少要帶上他啊!雲初眼裡浮着怨念。

公子總是這樣,顯得他很沒用。

君不離回頭,往來時路走去,數百援兵自發從中間劈開,讓出縫隙來。

不敢逆其鋒芒,同時,又心血澎湃。

君副將是他們的啊!

一人單騎闖入敵軍埋伏圈,擊殺百餘眾,致對方全軍覆沒!

唯一可惜的是,沒留活口。

君不離殺人,從來不留活口。

這種狠辣,讓士兵們澎湃的同時,也敬畏。

讓上頭的大將們喜愛的同時,忌憚不已。

回到駐地帳篷,洗去滿身血污,挑亮了油燈。

燈下,男子面容全然展現,驚艷絕倫!

飛眉入鬢,鳳眸勾魂,鼻若懸膽,唇如含珠。

半濕的發披陳,將他雌雄莫辨的美渲染出萬種風情。

待鳳眸流轉,戾氣隱現,風情盡數被掩蓋,留在人眼中的,便只有叫人膽戰心驚的睥睨。

“公子,下次要行動,帶上我行不行?”雲初掀開帘子走進來,手上拿着乾淨的棉布巾,上前為男子擦拭髮絲,不忘嘴裡抱怨,“每次都這樣,回頭我又要被丁叔跟姐姐念叨了,定會怪我不好好照顧公子。”

這些年,每次回去,他的耳朵都要起繭。

每一次不是對他耳提面命的,公子倒好,沒人敢在他面前念叨,落得清靜。

“叫你作甚,叫上你,殺得太快。”

雲初抿唇,公子,你能不能正常點?

那是敵人,不是蘿卜白菜。

再說殺得快些不好嗎?你還想留着慢慢玩不成?

“上面說了,這幾日就動身回京,評功領賞,公子,你要去嗎?”這句話,雲初問得有些小心翼翼。

雖然這些年公子從來沒說,但是他多少能感覺到公子的心結。

對京城,對京城某些人的心結。

君不離勾唇一笑,風姿瀲灧又陰冷寒涼,“去,為何不去,若是不去,我這些年豈非白忙一場。”

怎麼可能不去。

功,他要領。

仇,也要報。

在戰場上殺戮這麼多年他都死不了,那就只好,讓他們去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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