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玄第一次感覺到了什麼叫做無言以對。
看着小姑娘可憐巴巴委屈兮兮的眼神，再看看她雙手緊緊捏着的頭繩……
祁玄艱難地從小姑娘白嫩的手心裡取過了發繩和的桃木梳。
這是他人生第一次碰的東西。
“我，也不太會……”
豈止是不太會，事實上是根本就不會！
祁玄身為侯府世子，年幼的時候是自家母親幫他梳頭髮，略大一些有丫鬟，後來他不樂意要丫鬟了，是小廝隨從幫他理頭髮。
出門在外也不需要多精細，身為男子不過是將頭髮隨意梳在腦後便罷了。
他又怎麼可能會梳這種女子髮髻了。
可現在看着小姑娘耷拉的眉眼也不得不趕鴨子上架。
楊小桃坐在銅鏡前，看着齊宣的手艱難地落在自己的頭髮上。
現在楊小桃也顧不上什麼男女有別了，相比起這個時代的男女有別，她覺得自己如果頂着亂糟糟的頭髮出去更容易讓人指指點點。
之前葛老爺不過是看到她從齊宣的房間出來就義正言辭地對着楊大林和楊樟指責她的家教，這要是再讓人瞧見她頭髮亂糟糟的……那可真是百口莫辯了！
現在除了她，這裡只有齊宣。
死馬當作活馬醫吧……
不過楊小桃從不怎麼清晰的銅鏡里也能看到祁玄此時的臉色有多嚴肅，緊緊抿着唇，眉毛皺着，整個人彷彿都緊繃著。
放到她頭髮上的手指好像都在發抖。
……看樣子好像真的不太行啊。
此時外面偷偷觀察屋裡情況的時隱和時現正互相緊緊捂着對方的嘴，那手背和額頭上的青筋都爆出來了。
他們的主子！
竟然在給一個小姑娘梳頭髮！
簡直……簡直不可置信！
祁玄現在已經無心去想外面的下屬會有多震驚了，他現在正回憶着曾經看到過的丫鬟給自己母親梳頭的樣子。
不得不說，祁玄過目不忘的記憶此時還是有些作用的。
到底還是那兩個麻花辮子還是被他給梳出來了。
剩下的就是把它們盤成一團固定在小姑娘的頭頂……
折騰了小半個時辰，在楊小桃屁股都要坐麻的時候，祁玄總算是能讓那兩個小髮髻保持不動而且不掉了！
祁玄有些緊張地開口：“你覺得，如何？”
楊小桃一言難盡地看着銅鏡里自己的腦袋。
她該慶幸古代的銅鏡沒有現代的鍍銀鏡子那麼清晰……
否則她肯定會一拳頭打過去！
這是什麼！
這到底是什麼！
是髮髻嗎？
不！
是兩團不知道是什麼的東西！
彷彿被狠狠蹂躪過的樣子，還雜着亂七八糟的飄帶！
楊小桃的臉色逐漸有些發青。
祁玄下意識後退了兩步。
“我，我真的不會……”
向來不可一世的祁玄這一刻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局促。
然後看着小姑娘用一種平靜得可怕的眼神看了他一眼，之後站起來，拿過旁邊的油傘，直接奪門而出。
祁玄：“……”
平息了一下情緒，祁玄才沉聲開口：“進來。”
時隱和時現這才默默從窗外跳進來。
兩個人還險些崴了腳，幸好互相攙着，不然真要跪了。
因為躲在屋檐下，身上的衣服也幾乎全部被屋檐上淌下來的雨水給浸透了。
祁玄沉默地看着他們一眼。
時隱時現：“……”
總覺得他們的主子現在想到可能是要殺人滅口。
幸好祁玄現在並沒有這樣的想法。
當然。
主要是因為，現在他身邊也沒有別人。
“今天的事兒，全都忘了。”
語氣聽着很平，但是聲音中帶着濃烈的死亡威脅。
“是！”
……
“小桃兒，你這頭髮是怎麼回事兒？”
楊玉蘭拉着打着油傘黑着臉回來的妹妹回到屋子裡，這才看清楚了她被傘遮住的髮髻。
那叫一個慘不忍睹！
楊樟並沒有告訴其他人，楊小桃去給那位齊宣公子當丫鬟的事情，主要是害怕家裡人會擔心，楊玉蘭只以為楊小桃是出去玩兒了。
可怎麼出去玩兒還能弄成這樣？
楊小桃正把髮帶從腦袋上扯下來，一邊扯一邊說自己一路上想好的說辭：“不是下雨了嗎，又沒帶傘，臨時買了一把，但是頭髮給淋濕了，我就擦頭髮的時候把髮髻給弄亂了，自己沒弄好……”
楊玉蘭的心思相比楊樟沒有那麼靈敏，想到自己妹妹確實不太會梳髮髻，倒是信了這話。
一邊接手細心地幫妹妹解髮帶，一邊拿起了梳子幫她疏通頭髮。
之前花了好半天時間弄的頭髮，這會兒楊玉蓮又花了好半天才把糾纏的頭髮理順。
長發垂下來，梳子在其中順通無礙地滑動。
楊玉蘭一邊幫妹妹梳頭，一邊道：“以後小桃可要嫁到富貴人家去，不然自己梳頭髮可是做不到了……”
楊玉蘭不是沒有教過自己妹妹梳頭，但是每次都一言難盡。
現在看來，自家妹妹合該是要被好好伺候的，將來至少要嫁到能用得起丫鬟的人家。
楊小桃道：“也不一定啊，我要是自己賺錢，不就可以自己買丫鬟了嗎。”
聽到這話楊玉蘭微微一愣，隨即失笑：“這話倒是也沒錯……”
不過楊玉蘭卻沒繼續說下去。
她們身為女子想要賺錢實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兒，本身適合女子的活計就不是很多，想要賺錢實在是很難。
若是將來他們兄長能當個官什麼的，或許能多給妹妹置辦一些嫁妝，田莊鋪子才是一個女子嫁人的底氣。
“姐姐，將來我若是賺了錢也一定先買丫鬟伺候姐姐。”楊小桃說道，“姐姐將來嫁了人，也能有好幾個丫鬟伺候你！”
楊小桃這幾日在城中亂逛，已經想出了可以賺到錢的法子了。
只是還需要再去看看……
楊玉蘭聽到妹妹的話眼裡有些欣慰，卻笑而不語。
她現在已經不再想着自己嫁人的事情了，她這容貌樣子實在是太讓人厭惡，雖然為了妹妹高興自己整日裹着裡面包着葯的白色紗帶，但是楊玉蘭也偷偷解下來過，並沒有任何好轉的跡象。
只是不忍心讓為了她的容貌着急的妹妹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