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頭的神色有些扭曲，在這彌留之際，又好像恢復了一些些神志，在那裡說著稀奇古怪的胡話。

“唉，它是什麼東西，我現在都不清楚……”

“它也不一定是完全壞的，只是人壞了而已。”

“原來我娘長這樣，我早就忘記了。她很早就死了，是病死的，唉，我記得親手把她給埋了。”

“我爹長什麼樣子……”

鄰居整個人抽搐了幾下，就像是一隻出了水面後，精疲力盡掙扎的大蝦。

人之將死其言也善，鳥之將死其鳴也哀。王昊站在旁邊，小心翼翼地聽着，隨時準備捂住耳朵。

老頭開始回憶自己匆匆忙忙的一生，不管傾訴的對象到底是誰，哪怕只是一個低領兒童，也是一股腦兒地胡說著。

自己的爹媽叫什麼名字，早就忘記了。

有沒有孩子？在長久的壽命下，孩子似乎不重要了，他沒有孩子。

親人，早就沒有了。

他大多數時間都在渾渾噩噩中度過，完全不知道自己的所作所為到底是為了什麼。

難道活着，就是為了更加長久？

又或者活着本身，就是意義。

當生命終將消失的時候，又應該想些什麼，做些什麼，如果生命只剩下幾分鐘的時間，是應該懺悔，是懊悔，又或者是其他的一些選擇……

這個問題的突然出現，讓他感到茫然。

這是人類天然需要思考的東西，只不過過去的他，作為永生者，從未思考過罷了。

他嘗試着回憶一些美好的事物，但所有的美好他似乎完全忘記了，他連自己叫什麼名字都忘記了。

這讓老頭隱隱有些悲傷，淚水從眼角中流了出來。

他莫名開始懺悔自己犯下的惡行。

“我應該怎麼離開這裡？”

耳邊傳來了一個稚童的聲音，平靜、緩和卻又富有活力。

“這裡是什麼地方，你能告訴我嗎？”

鄰居老者用盡全身的力氣，想要看這個聲音一眼，最終四面八方的黑暗開始佔據他的視野。

已經看不見了。

他全身無力，任由血人蔘的根須從五官中生長出來，竭盡全力地說道：“我也不知……我在外邊一直渾渾噩噩，待在這裡反倒還有一絲清醒！到底是為什麼，我也不知……”

他又好像想到了什麼：“屋子裡有個指南針……你可以去東邊試試……”

“那邊……怪異……比較少。”

東邊！珍貴的線索！

為什麼要幫他呢？

老頭自己也不知道，幫了就幫了，沒有為什麼。

無所謂了……

孩童又問：“我為什麼會在這裡？姥姥的目的是什麼？”

老頭吃力的說道：“孩子……沒有體驗過衰老，是特殊的……”

“它現在不太聰明……它還在成長……”

王昊感覺自己聽聞了一個大秘密，瞳孔微微收縮。

“在村子北邊的井……可以竊取它的力量……一點皮毛罷了……”

“我不能告訴你太多，瓜娃子……否則，你會沒命的。”

老者說到這裡，身體不停地抽搐，似乎到了彌留之際：“……去東邊吧……去太陽升起的地方……可能會稍稍好一點。”

“或許你能成功……但它依舊不會放過你的……”

“娘……娘！”

王昊還想問些什麼，卻發現老者的氣息愈發的低迷，說到最後已經開始語無倫次，口吐白沫開始叫“娘”、“娘”。

一個不知道活了多久，不知道是人類還是怪異的東西，在那裡叫喊自己死了數百年的母親。這一幕，顯得無比真實卻又令人揪心。

再壞的人，彌留之際，都是叫媽媽。

人一生最清醒的時候，只有在吃奶的時候，再有就是在去世前彌留之際。而期間漫長的歲月，都被外邊的世界迷住了心竅，表面上看似明白，其實是一直糊塗著，不知道究竟想要些什麼。

王昊低下頭，微微嘆了一口氣，看了看黑衣衛李先鋒留下的信件，又看了看這個老頭。

“最後一個問題，我怎麼回復理智？”

老頭瞳孔放大，胡囈了一句：“……那個草，再加上血！”

說完這一句，他的肉身中，已然失去了靈魂。

鄰居老頭死後，血人蔘的成長速度明顯快了不止一個檔次，只是短短几分鐘，就抽幹了全身的血液，將其抽成了一具乾屍。

一個人的全部精血，讓人蔘成長到了10厘米長度，大拇指那麼粗細，估摸着可能有小半斤的重量。

這顆人蔘並沒有攻擊性，相當於是一件植物類型的奇物。

要是它流傳出去，必然會在世界上引發一陣陣的腥風血雨。

“能夠讓人長壽的寶物，能夠永生不死的寶物么……”

“別說這麼多，我不喜歡這個。”

王昊原本想要說一些騷話來緩解心理壓力，可事到如今，又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麼了。

生老病死的話題太過沉重，不宜拿來開玩笑。

最終嘆了一口氣，又進入鄰居的房間，進行一番仔細的搜尋。尋找到一個古樸的指南針，這玩意就像羅盤一樣精巧異常，也不知道是哪裡來的。

盤上有兩個圈，內圈寫着“子丑寅卯辰巳午未申酉戌亥”，外圈寫着“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壬癸”，那根指針正好指向午方向。

“天干地支么……”

只要知道“午”就是南方向即可，其他的方位，全都可以推算出來。

又在廚房當中，尋找到一袋枯黃如同狗尾巴草般的植物，無法辨別這一袋植物到底是什麼。

在遊戲中也沒有嗅覺，更沒辦法搞清楚它到底能不能吃。

“難道是提升san值的一種植物？再加上血？試試看，反正還有一頭彪子的血液。”

至於其他的物品，全都是一些破破爛爛的生活用具，鄰居老頭，可真是貧窮到不能貧窮了。

“去東邊么……”

琢磨了一陣子，還是決定相信鄰居的話，躲在家裡等待姥姥回歸，不是他的風格。

大不了，再開一次第四輪迴。

那就去東邊吧！

於是，第五天以及第六天，叫上了傻弟弟，兩人在不斷地準備中度過……

先是辛辛苦苦將“彪子”的血給放了出來。

果然，這些狗尾巴草一樣的植物，遇到生命的血液後開始瘋狂生長，只是一會兒的功夫，便形成了如同小麥樣的奇怪植物，上面的顆粒就像玉米粒似的，非常大顆。

“哥，我們吃的就是這個東西嗎？”就連傻弟弟都十分震驚，他平時吃的玉米餅，居然是這種能夠吸食血液的植物！

“我也不知道，不到萬不得已，還是別亂吃。”

王昊也同樣有些震驚，他小心翼翼地將這些玉米粒收好。

起不起效果，暫時不知道，反正保存着總歸沒錯。

又將彪子皮剝了下來，製作成兩件很簡單的披風。

穿上這件披風後，居然威風凜凜，像一頭小豹子似的。

彪子的肉能不能吃，也同樣不知道；但它的皮，應該帶着一定程度的超自然力量……

至於鄰居老頭的血，已經被血人蔘給抽幹了，秉着人道主義，王昊以及弟弟倆人挖了個坑，把這個傢伙給埋了。不管他生前做了多大的惡，但死亡是最最公平的一件事，死了就什麼都沒有了。

“我真是瘋了，在遊戲里埋人……算了，也算是個有名號的敵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