詭異的沉默,屋裡四人誰也沒有再開口說話,只是各自緊緊地捂嘴痛哭。
“天啊!怎麼會這樣呢?!我們杜家到底造了什麼孽?為什麼老天爺這麼對我們?”
“母親!父親!我對不起你們!也對不起香茹!我該死.....”
陳雪玉哽咽的聲音瞬間打破了屋裡詭異的安靜,幾人異常崩潰的意識此時才清醒了一些。
任何時候,保持清醒的大腦和理智是十分重要的,特別是在極度崩潰的狀態下!
然而,作為孩子的親生父親何其痛苦!在他人開始恢復淡定的時候,他依然無法讓自己平靜!
或許是因為三年前,他已經莫名其妙地失去了葛淑娟和那個非常健康可愛的女兒吧!
如今時隔三年,再次面對親生骨肉離自己而去,不管從何種意義上來說,對孩子的親生父母都是極為深痛的!
天下沒有誰能淡定自如地接受自己的親生孩子離開自己而去的事實的!如果有,那必定是一些狼心狗肺之人,沒有任何人性的!
那些沒有良心的父母,不配為人父母,亦不配為人子女!
“杜總,您冷靜一些!我們是來解決問題的!總會有辦法的......”
“事已至此,還能有什麼回天之術?我都不敢想象明天早上香茹醒來發現孩子沒了是什麼樣的!畢竟孩子是從她身上掉下來的肉,是她努力把孩子生下來的!孩子名字她都取好了!”
杜海狠狠地擦了擦眼淚,趔趔趄趄地起身,慢慢地走到杜雲亭身邊,俯身再次抱起孩子,精神十分恍惚,最後才悲傷地說道。
“唉~”
另外三人竟同時輕聲長嘆!然而杜海並沒有再理會任何人,自顧自詭笑地看着襁褓中包裹的孩子,然後低頭輕輕地吻了一下孩子的額頭......
陳雪玉見狀,趕緊跑上去,一把奪過杜海手中的孩子,緊緊地抱在自己懷裡!
此時杜海的神情很是詭異,極度崩潰的狀態,自然是不能讓他再次面對已經死去的孩子的,哪怕是他的親生骨肉!
“張揚,你趕緊送杜總回房休息!今晚的事情,決不允許泄露半個字出去!我會想辦法妥善處理!”
“好,杜董!勞駕您老人家了!”
杜雲亭突然站了起來,目不轉睛地注視着神情惶恐的張揚,壓低聲音低沉地說道。
聞聲,張揚趕緊點頭應允,隨後小心翼翼地攙扶着精神已經崩潰的杜海,一步三回頭地離開了杜雲亭和陳雪玉的卧房,輕輕地帶上房門。
屋外大雪紛飛,地上已經堆積了厚厚的積雪。張揚和杜海沉重的腳步踩在潔白冰冷的積雪上,身後留下一行行深深的腳印,如此落寂,如此沉重不見底......
桃樹枝頭的母鳥和幾隻雛鳥正在沉睡,突然被兩人不大不小的踏雪聲驚醒了,隨後母鳥與雛鳥一同努力掙扎。
就在那一瞬間,有一隻毛髮還沒長齊的雛鳥不幸從枝頭淺淺的鳥巢跌落,重重地摔在冰冷的雪地上,隨後是一聲慘叫,拚命掙扎不過三秒瞬間殞命!
桃樹枝頭頓時一陣嘰嘰喳喳地沸騰,任憑母鳥與兄弟姐妹怎麼呼喚,跌落在地上的雛鳥再也沒有任何的回應.......
卧房內,陳雪玉輕輕地擦了擦眼角的晶瑩剔透,長長地嘆了一口氣,很是無奈,心中百般不是滋味。
杜雲亭何嘗不是如此!他不知道明天天亮了之後,杜家即將面臨怎樣的風波,也不知道馮家一直視為掌上明珠的馮香茹,知道事情的真相之後,能不能擁有活下去的勇氣!
無論是杜家海程集團因千金夭折風波面臨艱難境地,還是馮家千金因無法接受喪女之痛發生什麼不測,都是影響杜家未來的重大事件!
且不說馮家會因此怪責杜家沒有好好照顧馮香茹,導致馮香茹發生這樣的事情,從而有可能會單方面終止這段聯姻,對杜家的事業資金鏈影響極大。
單單考慮到自己兒子杜海因失去孩子都如此崩潰,馮香茹是孩子的親生母親,自然也是接受不了這個事實的,後果很難想象!
既然馮香茹已經嫁進杜家,就是杜家的一份子,於情於理,杜家也應該好好愛護她,不讓她受傷害受委屈才對!
“雲亭,現在怎麼辦?你想想辦法......”
“我能有什麼辦法?事已至此!還是想想法子安撫香茹吧!只要她平平安安的,杜家就還有一線生機。”
“呃~看來還得細細尋思.....”
兩人有一句沒一句地尋思着,頓時都陷入了極度的不安與糾結中。
這個時候的確是需要淡定,該來的終究會來!車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橋頭自然直。
屋裡瞬間陷入了詭異的安靜,杜雲亭雙手背到身後,默默地來回踱步。明亮的燈光下,一個修長的模糊身影映射在窗戶上慢慢地來回移動,如此落寂!
悲痛的夜裡是那麼漫長!冰冷的心更是那麼刺骨!桃樹枝頭的鳥巢里,因為少了一個小可愛此時也變得異常的安靜!
突然,漆黑的夜色中,冰雪的花園裡,一個身材矮小、全身黑色的身影踏着厚厚的積雪,急匆匆地往這邊趕來。不一會兒,他便敲開了杜雲亭和陳雪玉的卧房。
屋內三人輕聲嘀咕了才不過五分鐘,那黑衣人便快速地離開了杜雲亭的房間,很是熟練地打開了杜家後院的大門,飛車離去。
隨後,杜雲亭的房間瞬間滅了燈,杜家大院內再次恢復了平靜,一切似乎都不曾發生過。
津海市雲溪村某戶村民家
深夜裡,一個燈光十分昏暗的破舊房間里,時不時傳來一個女人痛苦的呻吟聲,久不久還伴隨着幾聲咳嗽聲。
透過露眼漏洞的窗戶望進去,一個中年女人正靜靜地躺在床上,身上蓋着厚厚的破舊棉被,依稀還能見到些新鮮的血跡。
女人的身邊還躺着一個襁褓緊緊包裹的剛剛出生不久的女嬰,此時亦是嗷嗷待哺。
女嬰的小手被包裹得嚴嚴實實的,動彈不得,看起來有些不太舒服,總是時不時地低吟兩聲。好在她比較安靜,並沒有肆意吵鬧。
或許,從她出生的那一刻,她就明白了自己的使命就是讓病痛中的母親多一些清凈,多一些安慰吧!
房中,孩子的父親正在努力地生火,試圖讓這個冰冷的房間更加溫暖一些。
想到自己家徒四壁,難得妻子不離不棄,還努力在她病亡之前為他留下一個孩子!這樣深沉的愛,男人這一輩子都不會忘卻!
然而因為孩子母親病重,男人不得不向親戚朋友借了很多錢去醫治,自己背負一身的債務,着實委屈了深愛自己的女人和今天剛剛出生的女兒。
不僅沒有存有任何的奶粉錢,就連破舊的房間里僅存的那點溫暖都一點一點地從數不清的破洞里流走......
多少無奈,多少夢裡花開花落?
今天是女兒臨世的大好日子,在送她離開去享受榮華富貴之前,至少也應該給她多一些溫暖吧!
無論如何,只要自己的孩子能在大戶人家家裡健健康康地過好這一生,對深愛的妻子也是一種安慰。
至少,男人不希望在不久的將來,妻子離開了他們之後,自己又被迫丟下孩子一個人在這個世界上......
男人也深知自己的時日已經不長了,原本兩人就沒有計劃要這個孩子的,無奈妻子執意要留下男人的骨肉,因為她不曾知道,其實,男人的時日也不會太長......
“咚咚咚......”
一陣急促的敲門聲,瞬間打破了雪夜的寧靜。屋裡的小兩口無奈地對視了一眼,瞬間就明白了來人是誰,彼此的雙眸里是滿滿的不舍與負罪感。
男人趕緊丟下手中的火鉗,剛剛升起的火苗瞬間就滅掉了。頓時屋內揚起一股黑煙,不一會兒就嗆得床上的女人和孩子一頓猛咳!
只見房門輕輕地打開了,一個黑衣人顧不上拍掉落在自己身上的雪花,快速地走進屋。
兩人附耳嘀咕了幾句,男人時不時地點點頭,隨後兩人輕輕地握了一下手,似乎達成了某種共識。
不一會兒,黑衣人便迅速地從懷裡取出紙和筆,輕輕地展開放在桌子上。只見男人看都不看一眼,低頭快速地簽下了自己的名字,然後將紙筆遞給了黑衣人。
隨後,黑衣人從口袋裡掏出了一張銀行卡,緊緊地塞到男人的手心裡,默默地等待着些什麼。
男人接過銀行卡,瞬間泣不成聲!床上的女人也是忍不住失聲痛哭!唯獨襁褓中的孩子還在張着小嘴不知冷暖,還在努力地微笑着!
或許,孩子也只是希望在自己離開之前,多一些微笑留給父母吧!她那幺小,又懂得了些什麼呢?
男人揚起手,輕輕地擦了擦眼角滾燙的淚水,而後默默轉身來到女人的床邊,俯身小心翼翼地抱起孩子,一臉的不舍。
女人崩潰至極,揚起手猛地拉住了男人的胳膊,淚流滿面!
“孩子他爸,讓我再看看孩子最後一眼......”
“好。恬兒,你放心吧!孩子會過得很幸福的!”
男人將孩子抱到女人的眼前,心中很是痛苦,如刀絞般地刺痛無比!眼淚一點一點地滑落在孩子的臉上,是那麼酸澀,那麼無奈!
然而,女人根本就沒有勇氣抬眼再看孩子最後一眼,她默默地閉上雙眸,緊緊地咬着自己蒼白無血色的雙唇,身子在不停地顫抖......
“陳先生,時候不早了!我得離開了,一會兒天該亮了!”
“好~那個,請你們對我的女兒好一些!”
聞聲,男人快速地轉身,將孩子塞到了黑衣人的懷裡,深邃的雙眸里百般不舍!
就在黑衣人轉身準備離開的時候,男人卻又一把猛地抓住了黑衣人的胳膊,神情凝重,聲音十分低沉。
那一刻,男人猶豫了三秒!但一想到孩子的未來是那麼孤獨,那麼艱辛,他也只能忍痛割愛了!
只希望將來的某一天,孩子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不要怨恨他們!或者說,能少一些怨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