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州市，郊區某部隊招待所。

朱一霸整整衣領，敲了下虛掩的房門走進601房間。

這是一間套房，一進門就是間十多平方米大的會客廳，裡邊都是一些故意做舊的紅色實木傢具。風格上，一如華國軍隊給人們的形象，簡潔而不失威嚴。

朱一霸走到窗前，拉開窗帘布，透過窗戶可以看到外面的部隊訓練場。此時正值下午的體能訓練，有在器械區做單雙杠的，也有在跑400米障礙和翻輪胎的，新兵們在班長的帶隊下繞着大艹場跑圈，少數幾個跪在邊上嘔吐。

看到這場景，朱一霸的心中不禁湧起一股熟悉的感覺。

曾經他也是這樣天天出艹訓練的士兵，還是最優秀的那種。

身邊站着的是同樣優秀的戰友，小胖、黃毛和廠長。

不知道他們現在在那一頭，還好嗎。

“小霸，來啦？”

一名頭髮半白的老人從裡屋走了出來，懷裡抱着一個褐色的陶罈子。罈子不大，估摸着就是兩三個籃球這般大小。

朱一霸連忙上前幫着把酒罈子放在地上。

老人直起身體，一邊拍着後腰，一邊走到沙發邊上坐下。

“爸。”朱一霸小聲問候道。

“爸還行，這點重量還是能扛得動的。對了，這酒是你奶奶在家裡釀造的，這次知道我來找你，所以特意讓我帶過來。”老人指着酒罈子笑道。

“奶奶身體還好嗎？”

“她呀，還是老樣子。這次我和你媽跑到老家讓她過來跟着我們一起住。可就是拗不過，說是老家的床睡得香，怎麼也不肯過來。你這牛脾氣，也許就是遺傳你的奶奶。”

“嗯。”

話沒說幾句，房間又安靜下來。

“在這邊待得還習慣嗎？什麼時候跟我回去？”老人順着朱一霸的視線看向外邊的訓練艹場，遲疑了會兒，問道。

“這裡挺好的。”朱一霸目光平靜，看着外頭熱火朝天訓練着的士兵，第一次覺得自己不年輕了。

“嗯，你那幾個戰友的事情我都辦好了。結婚過的安排他們妻子進了當地的文職，都交待好了，想照顧孩子的不用請假，可以直接回家。沒結婚的那位，把他妹妹安頓在他們那最好的中學念書，只要不犯錯，高中也能去他們那的一中。”

說著，老人露出微笑：“這小妮子，還說以後也要當兵呢。”

朱一霸雖然望着窗外，不過耳朵豎起來聽得仔細，說道：“是小胖的妹妹嗎？傻呀，當什麼不好去當兵...”

砰。

一名體型矮小，但身姿挺拔的警衛員快步走了進來。

乍一見老人在會客，身形一頓，馬上來了個180度轉身就往外走。

“站住。”

老人開口喊住，笑道：“怎麼還這麼毛毛糙糙的。說吧，什麼事？”

警衛員直直轉過身來，膚色略帶黝黑，不過面容端正，五官立體而清晰。

他好奇的看了幾眼坐在老人對面的朱一霸，覺得兩人面容有幾分相似，然後轉頭向老人報告：“朱老，九局來了人，現在樓下茶室等着，說是專門來找您的。”

“你讓他們上...”老人頓了頓，重新說道，“你就說我洗把臉馬上下來。”

警衛員一個立正道了聲“是”，轉身噠噠噠跑走了。

“林哥呢？”朱一霸等人走後，方才開口問道。

“給你們辦事去了，還在當地陪着應酬。”老人輕輕說道。

在華國這種人情社會，即使職位再高，一旦碰到異地的事情，就不如現管的重要。這種帶着目的性的應酬除了第一次，還得每年都要準備到位，即是向對方表明自己一直惦記着被照顧人在這邊的狀態，也是感謝對方這一年的照拂。

打小在大院長大的朱一霸清楚這一切，知道這個“你們”的含義，也知道這份應酬更是分量十足的人情，甚至可能會綿長到十年打底，直至戰友們的孩子長大成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