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青下樓去了後院做飯，黃西空和夏之淮還在看新聞。
綰綰放下手裡的玩具，看着新聞中兩個兇手被逮捕，按頭塞進警車裡的畫面，忽然問道：“竹青姐姐的案子已經水落石出了，要送她去地府投胎嗎？”
她的聲音剛落，黃西空和夏之淮齊齊轉頭盯着她，兩人皆沉默不語。
綰綰用手指撓了撓下巴，眨了眨眼睛：“你們不捨得送竹青姐姐去下面嗎？”
夏之淮用奇怪的眼神瞅了她一會兒，問道：“你難道捨得？”
“竹青可是照顧了我們很長時間的，你沒有把她當好朋友，當家人嗎？”
綰綰揪着襪子，奶聲奶氣地說道：“我有把竹青姐姐當家人啊，但是她在人世應該已經了無遺憾了，難道就要為了照顧我們停留在陽間嗎？”
黃西空將電視直接關掉，頓了頓才說道：“這件事要聽她自己的想法吧，我們不能替她做決定。”
夏之淮篤定地說道：“我覺得竹青不會離開。”
綰綰對於他的自信有點莫名其妙，十分不解地說：“竹青姐姐也說過了，人鬼殊途。”
“她都沒有表示要和自己媽媽在一起的想法，我們能比得上她真正的家人嗎？”
夏之淮伸手捂住她的嘴：“算了，你還是別說了，說了我好慌。”
竹青如果願意留下，他肯定是最開心的。
但是竹青真要想走，他也不會自私地去阻攔。
總之，讓她自己決定吧。
黃西空回頭看了眼鬧成一團的兄妹倆，起身慢慢走到樓下，但心中卻不由深思。
人鬼殊途。
所以，到最後……他也是要和綰綰夏之淮分別的。
這天下當真無不散之筵席。
竹青備菜的時候，看到黃西空站在廚房門口，放下手裡的菜刀，問道：“黃先生是有什麼話要說嗎？”
黃西空詢問道：“你的案子已經大白天下，可曾想過離開這裡？”
竹青聞言只輕輕一笑，重新操起菜刀，很認真地回答：“想過。”
黃西空微怔：“所以，你的決定呢？”
“我終究會離開，但不是現在。”
竹青將胡蘿卜放在案板上，輕聲說道：“綰綰現在還太小了，夏先生有些笨手笨腳的，至少在投喂綰綰這件事上，他是做不好的。等綰綰上小學後，我就去地府投胎。”
“那還要兩三年。”黃西空一臉若有所思。
竹青轉頭看着他，嘴角彎了彎：“我總覺得黃先生你，停留的時間不會比我短。”
“黃先生也很喜歡綰綰和夏先生這對兄妹吧？”
黃西空沉默不語。
竹青不在意他的回答，繼續道：“厲鬼轉世投胎很難，黃先生雖不是自己想在人間停留千年，但卻因故化作千年厲鬼，這總歸是個事實。前段時間，我偶然聽白先生他們閑聊時提過你，其實你還有一條路可走，只是會極為艱辛。”
黃西空看了眼滿眼翠色的農家小院，斂眸道：“你說的是修鬼仙。”
竹青莞爾：“黃先生天資聰穎，而且也有這方面機緣，修行成仙是有可能的。”
不像她，沒有這份機緣。
不過她也不奢求仙緣，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要走的路。
黃西空吃過的苦比她多，性格也更為堅毅冷靜。
即使是只厲鬼，也分外與眾不同。
“你先做飯吧，我出去走走。”
黃西空沒有與她再談鬼仙之事。
仙緣這種東西，他之前從未奢想過，這一生無論做人還是做鬼，都只有仇恨支撐他走到今日。
驟然轉換目標，並非易事。
……
夏之淮的直播賬號在三天後正式開播，和公司解約的時候，他已經拿回了自己的微博賬號，所以在直播前就已經發了微博預熱，算是簡單的宣傳。
不過沒有了公司團隊，這個宣傳效果自然無法和以往相比。
但他本身也沒指望第一場直播，就能引起多麼大的轟動。
不過圈內的幾個好友，還是輪番轉發了他的微博，也讓他在直播當天掛上了熱搜的尾巴。
準備開播之前，夏之淮與一旁的徐渭閑聊着。
徐渭已經知道竹青是鬼的事情，在得知她被害的真相後，義憤填膺了很長一段時間，弄得竹青有些哭笑不得。
竹青坐在椅子上，拿着扇子給綰綰打着涼風，與關懷他的徐渭說道：“我真的沒那麼傷心，這事兒已經過去了，我也不會再原地化作厲鬼，你放心就好。”
“至於我母親，昨天已經正式和我父親去民政局離婚了。”
“她已經打算從外貿公司那邊辭職，先搬到鎮上租個房子，有空就來看看我。”
“等半年後再重新找工作，繼續自己的生活。”
徐渭擰眉道：“就這麼便宜了外面的小三，和你那個爹？”
竹青搖了搖頭，挑眉道：“這事兒有點複雜。但總體來說，我爸其實算的上凈身出戶，他本來就沒有我媽收入高，尤其是還婚內出軌有了私生女，甚至在半年前警察調查我的失蹤案時，有意隱瞞了我和他爭執的事情，間接導致我被騙遇害，所以我媽找了很厲害的離婚律師，沒給他留多少財產。”
“至於那個讓他婚內出軌的女人……除了長得好看，也沒有什麼養家糊口的手段，現在人到中年，唯一的女兒又被判了十幾年，連大學都沒辦法繼續讀，以後有得他們愁的。”
徐渭點頭認同道：“那還好，不然這口氣怎麼咽的下去！”
竹青看了眼新買的直播設備，詢問道：“這相機萬一拍到我們怎麼辦？鬼好像是沒辦法出現在相機里的。”
徐渭看了她一會兒，詢問道：“你有沒有興趣學學拍攝？”
竹青愣了幾秒，指了指自己：“我可以嗎？我很業餘的，以前只是自己直播做菜，剪剪視頻，比不上你們專業的團隊。”
徐渭嘿嘿一笑：“我突然有個很好的想法。”
徐渭是個頭腦靈活的精明人，之前有點怕鬼，但和竹青黃西空近距離接觸過後，他覺得鬼和人也沒有太大差別，甚至……比人要好用很多。
比如，可以替代無人機拍攝。
而且夏之淮家裡的這兩隻鬼，力量都很大，手臂力量也很穩。
尤其是端着攝像機的時候，時間長了攝像老師手臂肌肉會累會酸痛，但他們不會。
因為鬼根本沒有肌肉可言。
甚至想要什麼機位都可以有，這個簡直不要太方便。
竹青平時除了做飯，也沒有其他事情可做。
她的實力比不上黃西空，而且前幾天自己的照片還上過本地的新聞，所以不適合露面，更適合待在鏡頭後面。
至於黃西空……夏之淮和綰綰兄妹倆幫他做了個紙紮的身體。
雖然綰綰的手工不怎樣，但夏之淮這次的手工作品的完成度還是非常不錯的，他專門致電了歸一觀的老道長，詢問可以讓鬼附身的紙紮人如何做，才能極盡逼真。
黃西空附身在看着有些死板的紙紮人身上時，顏色艷麗的紙人彷彿一瞬間被注入了靈魂。
紙紮人的面貌逐漸像黃西空的本相靠近，至少有八分相似。
就連眉眼都變得靈動無比。
如果不是早就知道這只是個鬼附身的紙紮人，夏之淮覺得自己根本分不出真假。
綰綰拿着毛筆站在小板凳上，在黃西空背後慢吞吞地畫著符文，金色的符文一個個沒入紙紮人身體內，原本一看就像是畫上去的衣服，也逐漸有了實物的質感。
夏之淮坐在椅子上倒騰着手機，抽空看了眼：“你現在感覺如何？”
“被禁錮的感覺。”黃西空如實說道。
這個紙紮人身體對他來說是個約束，他沒辦法想飄就飄，只能老老實實踩在地面上。
黃西空捏了捏自己的新身軀，好奇地說道：“感覺這具身體很脆弱。”
綰綰被張池池從凳子上抱下來，她聽到黃西空的話，連忙叮囑道：“黃叔叔不要碰水哦，不然這個紙人身體會壞掉的，而且也不能去做危險的事情。”
黃西空微微挑眉：“比如？”
夏之淮笑着道：“玩火！”
“這個肯定不行，玩火燒身啊~”
黃西空哼笑了一下，看着綰綰一臉嚴肅，伸手點了一下她的腦門，說道：“我記住了。”
綰綰悄悄鬆了口氣，黃西空倒是很意外地看着自己的手指：“我這次竟然沒有被你灼傷。”
綰綰點點頭道：“當然啦！”
所以，她才想了這麼個好辦法，讓黃叔叔也可以出鏡。
畢竟是一家人，就要整整齊齊。
“好了好了，直播時間快到了，抓緊時間準備。”
徐渭已經拿着平板，守在直播間前，指揮着張池池和竹青準備打開直播的手機。
……
遠在S市的鐘嘉年，今天剛好沒有工作，待在家裡休息。
他看了眼牆上的掛鐘，拿起茶几上的平板，窩在沙發上點開了夏之淮直播間的鏈接。
進入直播間的時候，裡面的畫面一開始是黑的。
大概十幾秒鐘後，終於有了畫面。
是夏之淮那張過分耀眼的臉，近距離貼在屏幕前，彷彿在調整鏡頭角度。
直播間里可以清楚地感覺到他們有些手忙腳亂。
“好了沒？”
“直播好像已經點開了，夏之淮你搞快點兒！”
“哥哥你的臉擋着鏡頭了，站遠點兒啊~”
綰綰奶聲奶氣地聲音不知道從什麼地方傳進直播間。
鍾嘉年單手托腮，將平板放在支架上，看了眼在廚房忙碌的母親：“媽，要不要來看直播？夏之淮和綰綰的。”
廚房立刻傳來中氣十足的回答：“看，你等會兒，我把這個潤嗓子的果茶做好就過去看，你把它投到大屏幕上，用平板看太拘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