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送你們先回去吧。”

范俞磊看着迷瞪着眼睛，身體靠在夏之淮懷裡，小腦袋一點一點的綰綰，伸手摸了摸她的頭頂。

綰綰迷糊地扭頭看向他，似乎在問他幹什麼。

范俞磊笑了笑：“我去跟大哥說一聲，送你們回家。”

夏之淮和綰綰是人好，所以大晚上跟着他們折騰。

綰綰揉着眼睛坐起來，張着小嘴巴打了個哈欠，揉着肚子道：“哥哥，我餓了。”

“你還有零食嗎？先吃點兒墊墊肚子，一會兒我去幫你買一點。”

夏之淮抱着她站起來，看了眼范俞磊離開的背影，視線往醫院走廊角落掃過，微微擰起了眉頭。

“綰綰。”

“嗯？”

“我剛剛好像看到一個穿着紅色嫁衣的女鬼了。”夏之淮兜緊她小聲說道。

綰綰努力睜大眼睛，探頭往前方看去。

“沒有啊。”

夏之淮揉了揉眉心：“可能是太累了，看錯了吧。”

但是他心底還是覺得，剛剛看到的並非錯覺。

面對這些玄之又玄的東西，第一感覺向來很重要。

綰綰也沒辦法根據陰氣來判斷是不是那隻女鬼，醫院與其他地方不同，這裡每天來來往往好多人，有人生有人死，所以陰氣比其他的地方都要重一些，因此即使那隻女鬼出現在醫院，若非親眼所見，她也無從判斷是不是跟范俞磊結下同心印的那隻。

……

范俞磊從加護病房離開後，感覺腦袋有些暈暈乎乎，眼皮也有些沉重，意識慢慢就有些模糊。

直到隨身攜帶的護身桃符突然發燙，他才陡然回神，定睛一看，發現自己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走到了樓梯間內，再往前邁出一步，他就會從樓梯上滾下去。

和昨晚一樣陰冷的氣息再度捲來，樓梯間內的燈光閃爍了幾下，很快便熄滅。

范俞磊意識到不對勁，轉身就往門口跑。

大門近在咫尺，卻在他拉住的前一秒“砰”的一聲關閉。

他用力拽着門把手，試圖把門打開，但是卻徒勞無益。

“有人嗎？開一下門。”

范俞磊神經緊繃，掌心很快急出汗，他拍了拍樓梯間的門，希望能引起外面的注意。

原本安靜的樓梯間忽然變得吵鬧起來。

范俞磊回頭望向身後，看着樓梯間里擠了三隻鬼，正對着他指指點點，還時不時交頭接耳。

他背靠着樓梯間的門板，從口袋裡拿出手機想要給夏之淮打電話。

但是電話裡面卻提示不在服務區內。

范俞磊手掌貼在口袋上，感受到微微發燙的護身桃符，強迫自己儘快冷靜下來。

在此之前，他就知道自己最近容易招鬼。

只是一直擔心遇上的是那隻看起來就很厲害的紅衣女鬼。

眼下看來，並不是。

他大着膽子走到樓梯邊，詢問道：“你們想要做什麼？”

三隻鬼擠在一起，看起來不太像是厲鬼。

一個是被鋼筋穿過胸口穿着工裝的男鬼，一個是頭上戴着咖色貝雷帽，穿着寬大的病號服，依稀可見光溜溜腦袋的中年婦女，還有一個是嘴角青紫，眼窩有很重的淤青，眉骨處還縫了針的年輕女人。

三隻鬼你推我擠，最後是那隻戴着咖色貝雷帽的中年女鬼往前飄了飄，不太自在地說道：“那個……小夥子，你是叫范俞磊吧？”

范俞磊立刻就升起戒備心：“你們怎麼知道？”

“哦，那個你別害怕啊，我們就是普通的鬼魂，不是厲鬼，不會害人的。”

那個鬼大姐小聲說道：“其實我們也不想對你做什麼，只是剛剛被一隻厲鬼給抓着，被她逼着過來找你麻煩的。”

“她說你身上有什麼護身符，只要我們接近你，護身符漸漸就會被消耗完力量……”

范俞磊面色冷峻，果然是他猜想的那樣。

那隻嫁衣女鬼賊心不死，但是礙於他身上的護身符，不敢擅自靠近他。

但是既然對他下了同心印，肯定不會善罷甘休，一定是要想方設法破解掉他的保命之物。

護身桃符並不會識別哪些是好鬼哪些是惡鬼，所以嫁衣女鬼需要抓幾個馬前卒，只要這些鬼不停地接近他，嫁衣女鬼早晚能達到目的。

思及此處，他不由背後生寒。

范俞磊垂眸看着那個鬼大姐，顰眉道：“你們最好不要靠近我，我身上的護身符可能會把你打得魂飛魄散。”

鬼大姐立馬往後退了兩步，貼着牆捂住心口道：“我滴個乖乖，還好還好，我們先交流了一下。”

“我就知道那個兇巴巴的姑娘沒安好心，正經鬼哪兒會想方設法去破解別人身上的法寶？”

站在角落裡的工裝男鬼嘀咕道：“那姑娘話術一套一套的，之前還騙我們，說你們兩個是情侶，但是家裡面不同意你們在一起，最後你們相約殉情，結果她死了，你卻半路害怕逃跑了，所以她才不甘心變成厲鬼，想要破壞你身上的護身符，找你問清楚……”

范俞磊：“……”

那個一直沒怎麼說話的年輕女鬼，忽然說道：“那厲鬼的氣息很強，我們不破掉他身上的護身符，那隻厲鬼就會對我們下手。”

鬼大姐和工裝男鬼齊齊噤聲，看向站在樓梯口的范俞磊。

這真的讓鬼很難的抉擇。

到底是死貧道呢，還是死道友呢？

范俞磊從口袋裡拿出桃符，小小一枚桃木牌，在黑暗中散發出溫和強大的光芒，讓三隻鬼無所遁形，下意識地往牆角方向挪動，再挪動。

鬼大姐捂着臉道：“可是那隻厲鬼都破壞不掉的東西，她讓我們上，不就是拿我們當炮灰嗎？”

年輕女人垂着眼帘，身體微微瑟縮。

范俞磊：“能把空間打開嗎？放我走，我不會傷害你們。”

鬼大姐攤手道：“不是我們不想放，而是我們做不到。”

他們也是被關進來的呀。

“那現在怎麼辦？我們就待在那隻厲鬼的空間里，大眼瞪小眼，看誰熬死誰嗎？”工裝男鬼問道。

年輕女鬼：“那肯定是他熬不過我們，我們早就死了，總不能再死一遍吧？”

范俞磊有些頭疼，還好剛剛他跟夏之淮說了要送他們回去休息，他如果失蹤太長時間，夏之淮肯定會有所覺，希望他們能儘快找到他吧。

眼下，先安撫好眼前這三隻普通鬼，才是上上之策。

桃符能力很強，要留着對付女鬼。

所以能不消耗桃符力量，就堅決不消耗。

……

范俞磊扶着欄杆慢慢坐在台階上，捏着桃符道：“我朋友是天師，一會兒應該就會來救我，為了我們彼此的安全着想，我覺得我們保持距離，井水不犯河水比較好，你們覺得呢？”

三隻鬼思考了幾秒。

鬼大姐點頭道：“我覺得這帥小伙兒說得對啊，咱們也不能做害人的事情，多損陰德呢。”

“可是這男人可能也是在騙我們，說不定他就是個渣男，騙了人家年輕姑娘的感情，約好了殉情卻臨陣脫逃……”年輕女鬼聲音幽幽。

范俞磊單手扶着護欄，笑着道：“我覺得你們也不能聽信一面之詞，就做出要害人的決定吧？”

工裝男鬼點頭：“對。”

其實他根本不想摻和這破事兒。

他才剛死，身體都還沒涼透呢，就被那隻厲鬼抓來丟到這個破空間里，滿肚子牢騷無處發泄。

范俞磊很理智的說道：“我和那個女鬼其實並不認識，她是一隻修為在百年以上的厲鬼，而我今年才二十多歲，長這麼大也只交過一個女朋友，但後來嫌棄我沒錢，在大學畢業之前就把我給甩了。”

“之後我就一直單身，從事古代首飾的復原研究工作。”

“不過前段時間，我前女友拿着買下的一件點翠鳳冠來找我複合，我拒絕了她。”

“本來這件事就該到此為止，但那套點翠鳳冠中寄住着一隻厲鬼，所以我才會被這隻女鬼給纏上了。”

三隻鬼聽得津津有味，見范俞磊停下來後，鬼大姐納罕道：“繼續啊。”

范俞磊滿頭黑線：“我說完了。”

“你這個版本不合邏輯啊。”工裝男鬼質疑道，“那個厲鬼無緣無故纏着你做什麼？”

范俞磊攤開手無奈道：“這是個好問題，但是我自己也不清楚。”

“我只知道，她應該是原本寄住在我前女友買的鳳冠里，我其實根本沒有經手那個鳳冠，也談不上和那隻女鬼有什麼直接聯繫。”

鬼大姐摸着下巴道：“那問題應該就在你前女友身上。”

“問題是，她知道那隻女鬼的存在嗎？”

范俞磊垂眸思考了片刻，回想起昨天晚上那隻女鬼的話。

在他清醒之後的那段時間裡，那隻女鬼並沒有提倪屏。

但那隻女鬼被護身符打傷離開後，他在房間的地板上，發現了一隻翡翠鸚鵡胸針，那是他大學和倪屏戀愛時候，送給她的生日禮物。

他不清楚那東西怎麼會在嫁衣女鬼手裡，但是心裡始終懷疑，倪屏與這隻女鬼肯定是有關係的。

不是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而是他也算了解倪屏本性……那就是一個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