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如眉離開時從正門走的，一穿過大門就遇上了從電梯里出來的竹青。

竹青提着環保購物袋，先警惕地打量了她一眼，見她朝自己禮貌地微微頷首，便從走廊的窗戶飄了出去。

竹青拿着鑰匙打開門，進屋後發現屋內正響着動感的流行音樂，綰綰正穿着襪子，站在瑜伽墊上跟着電視里的健身博主跳操，黃西空背對着她坐在沙發上，手裡拿着綰綰的魔方，十指快速的撥動魔方界面。

夏之淮則是抱着一碗梨湯出神地看着陽台。

屋內的氣氛和諧，但又有點微妙。

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應該跟剛剛離去的漂亮女鬼有關。

難道是黃大人在外面交的小女朋友找上門，所以夏房東不開心了？

竹青腦洞發散，黃西空和夏之淮齊齊回頭看向她：“怎麼站在門口？”

一動不動，跟傻了一下。

“哦，沒事，我剛剛在門口碰到一隻女鬼。”

夏之淮一言難盡道：“哦，沒事，那是黃西空的姘頭。”

竹青看向眼神倏然危險的黃西空，提着購物袋立刻飄進廚房，開始着手做晚飯。

黃西空拿起桌上的爆米花桶，朝夏之淮臉上丟了幾顆爆米花。

“不傳謠會死？”

夏之淮撿起爆米花丟進嘴裡，一本正經道：“不會，但是你不舒坦，我就開心。”

黃西空無語至極：“……幼稚。”

和綰綰一樣，今年三歲半吧，不能再多了。

綰綰跳的滿頭大汗，回頭看向夏之淮：“哥哥，我要喝小梨湯。”

剛剛因為吃太多才被罵，所以她聞着小梨湯的味兒，一直沒敢張口提要求。

現在運動半小時了，肚子已經空出一碗甜甜小梨湯的位置了。

夏之淮見她雙眼亮晶晶，跟只饞骨頭的小狗狗一樣，伸手摸了摸她的肚子。

“只能喝一小碗。”

綰綰立刻從瑜伽墊上跳下去，穿上拖鞋就往廚房跑，大聲喊道：“竹青姐姐，我要喝小梨湯，大碗，超大碗。”

夏之淮：“。。。”感情是長了只自帶字眼過濾器的耳朵。

“桃綰綰，你不要假傳聖旨。”

夏之淮暴躁的聲音從客廳穿到廚房，滿是威懾。

綰綰蹲在廚房，從裡面拿出一隻大碗：“用這個哦，我可以幹掉的。”

竹青為難地看着她：“夏老大不讓，我不敢啊。”

這個家，某些問題可不能站錯隊。

立場一旦錯了……

她這種夾縫生存的小鬼就要完蛋啦。

綰綰捧着大碗，將碗扣在腦袋上，氣悶地蹲坐在櫥櫃角落：“我為什麼就長了一個胃呢？”

要是有四個該多好。

豈不是能幹遍天下美食？！

竹青拿小碗給她盛了一碗，將她頭上的大碗拿下來，放在水池裡。

“我給你端出去吧，小心燙。”

竹青捧着滿滿一小碗飄出廚房，綰綰噠噠噠追在她身後出去。

放下碗後，竹青看向黃西空，拘謹地問道：“黃大人要喝小吊梨湯嗎？”

黃西空搖頭。

小吊梨湯他生前喝過，是北方一座小城茶攤上的特色飲子。

後來他嘗過很多人做的梨湯，但都沒有當年那個姓梁的賣梨湯娘子做的味道好。

“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黃西空低聲慨嘆。

嘗過了最好的，其他的也就很難相提並論了。

夏之淮看着竹青有些失望的表情，適時插話道：“你別管他，他就是矯情。還除卻巫山不是雲，喝點別人親手烹制的梨湯，委屈死你了。”

竹青啞然失笑，轉身回了廚房。

黃西空扭頭望着夏之淮：“你最近很會嘲諷。”

“那當然，托你言傳身教的福唄。”

黃西空額角青筋跳動：“……”這陰陽怪氣的話術聽着耳熟極了。

綰綰“呼嚕”喝了一大口梨湯，聽着他們倆吵架，一副很淡定的模樣。

她被甜甜的湯汁美到，坐在軟墊上，搖晃着小身子，輕輕嘆道：“好喝。”

大人，很奇怪哦。

莫名其妙傷春悲秋，不懂珍惜眼前湯。

……

第二天中午，夏之淮就接到了凌航的電話，說是已經核實了那具屍體的身份。

生前確實叫韓如眉。

警方系統內有關於她的失蹤報案記錄。

韓如眉是名女教師，失蹤的時候23歲。

她之前在孟城的一所小學任教，教五年級語文。

因為長得很漂亮，所以追求她的人不少。

有一個比較出名，一直對她死纏爛打。

那個男人家裡比較有錢，叫肖思倫。

韓如眉拒絕過這個人三次，但對方依舊不肯死心圍追堵截，所以韓如眉從孟城那所小學辭職，準備到S市一所小學任職，也是為了避開這人的糾纏。

但是到了九月份，韓如眉遲遲沒有入職，校方也沒聯繫上她，最後發了郵件和短信沒回應，以為對方已經另謀高就，只能作罷。

到了十月份的時候，韓如眉父母聯繫不上她，所以前往S市的學校找人。

卻被校方告知人並沒有來入職。

所以韓父韓母立刻就報警，開始四處尋找失蹤的女兒。

兩人也一直懷疑是肖思倫將女兒藏起來，但是肖思倫後面又交了女朋友，韓父韓母也跟警察去找過肖思倫，對方說根本不知道韓如眉去S市的事情，後面警方也沒找到有用的線索，於是韓如眉就徹底成了失蹤人口。

人已經失蹤很多年了，韓如眉母親去年心臟病去世。

家裡只剩下她父親和一個剛滿二十歲的弟弟。

……

凌航站在法醫的解剖室外，透過門口看着跪倒在屍檢台前的韓父和韓如眉弟弟，輕輕嘆着氣，轉身往門口走去，拿着手機與夏之淮說道：“韓如眉的魂魄還在，對嗎？”

夏之淮：“嗯。”

“她要來警局這邊看看她父親和弟弟嗎？”

夏之淮去找了黃西空，讓他聯繫韓如眉。

半個小時後，韓如眉出現在法醫實驗室外，遠遠地看着滿頭白髮的父親，但是沒有任何記憶，只是感覺心情很不好，聽到那揪心的哭聲，眼眶很酸，想掉眼淚。

但是好像又沒有眼淚。

她抬手摸了摸眼眶，轉頭茫然地看着夏之淮：“我該進去嗎？”

夏之淮神色平靜：“你自己決定，要是先見他，我這裡有張符紙，可以代你轉交給他。”

韓如眉低頭看着他掌心那枚符紙，忽然問道：“你說，我能恢復生前的記憶嗎？”

夏之淮看了眼身旁的凌航，沉吟了片刻才說：“我覺得，忘了未必不是一種幸福。”

想起死前經歷過的那些恐懼，對她這種很溫柔的鬼而言，不是一件好事。

“說不定是冥冥之中註定的事，希望你能不帶怨恨的離去，去到你安寧穩定的下一世。”

韓如眉盯着他掌心發獃，聽着裡面嚎啕大哭，眼角突然留下一顆血淚。

血淚掉落後，直接飄到她掌心。

夏之淮憂愁地望着她，一時間也不知道該怎麼辦。

聽說，鬼是沒有眼淚的。

會流淚的鬼，估計要魂飛魄散。

他立刻給綰綰打電話，把這邊情況一說，問她如何才能穩住韓如眉的鬼魂。

綰綰那邊安靜了一會兒，支支吾吾道：“也不一定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