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小盆友齊齊倒吸了口涼氣，鄭鶴雙手抓着桌沿，小聲問道：“所以，那間房子里真的有鬼？”
老爺子慢吞吞地擰開保溫杯蓋子，吹了吹熱氣，故作玄虛道：“我也只是聽其他朋友說啊，那房子里其實住着一個很年輕的女鬼，每天晚上都在用拳頭砸着牆，說她快要喘不過氣了。”
“我有個經常下棋的老夥計，剛開始也在那房間住過，他頭幾天住進去的時候，沒發現什麼異常。”
“不過住了大概一周後，他一天晚上不知道怎麼就醒了，準備起夜去上廁所，結果卻感覺胸口彷彿被什麼東西壓住了一樣，根本沒辦法坐起來，一直到他用手不停敲着床沿，驚動了巡夜的保安，保安衝進來打開門後，他才感覺自己氣慢慢順了。”
綰綰坐在凳子上，雙手墊在下巴下，睜着一對忽靈靈的大眼睛：“後來呢？”
“保安那天晚上進了屋子後，就立刻打開了燈，發現我那老夥計坐起來後，整張臉都是烏青的，可嚇人了。”
“當天晚上，說什麼他都不肯再睡覺，敲了我房門跟我睡了一晚。”
綰綰：“那個房間現在還住的有人嗎？”
“原本那房間只有個住進去活不過三個月的傳言，但因為那天晚上老夥計那麼一鬧，那個房間有鬼的事情就在咱們養老院流傳開了。而且第二天早上起床後，他換衣服時我才發現，他胸口正中間有塊瘀青，就和一個女人的手掌形狀差不多。”
“從那之後，那間房子就不住人了，被閑置了一段時間後，現在成了雜物間。”
典典將臉埋進玩偶的肚子，雙手捂住耳朵，怯怯地拒絕道：“我不要聽了，我害怕。”
“聽了我晚上會睡不着的。”典典眼眶微紅，她伸手扯了扯綰綰袖口，“綰綰我們出去玩好不好？我們去院子里捉螞蚱。”
綰綰炯炯有神地看着她，為難道：“可是我不喜歡螞蚱。”
她不喜歡很多昆蟲，因為她本體是棵樹。
但看着典典快要嚇哭的樣子，綰綰從凳子上跳下來，淺淺嘆了口氣，朝典典伸出了手：“那我陪你出去玩吧，你別害怕，鬼鬼是不敢傷害我的朋友的。”
敢欺負她的好朋友，她會追到天涯海角把他們的頭打歪！
典典從凳子上溜下來，將玩偶放在椅子上，牽住綰綰的手：“綰綰你真好。”
綰綰強顏歡笑，她其實並不想出去玩，反而更想偷偷溜到那個房間去一探究竟。
但眼下……算了吧！
顏書也立刻從凳子上跳下來：“我也去，我也有點點害怕。”
綰綰也抓住他的手，回頭看着鄭鶴：“鶴鶴哥哥，你呢？跟我們一起去玩嗎？”
鄭鶴看着幾個小孩兒，搖了搖頭道：“我不害怕，我挺喜歡聽這種怪談的，你們去玩吧。”
綰綰一拖二，帶着兩個小夥伴走遠了。
鄭鶴一轉頭，就看到剛剛講紅樓怪談的老爺爺，此刻仰靠在椅背上張着嘴，宛如睡著了一般。
他失望地嘆了口氣，正準備幫老爺子把杯蓋擰上時，一隻涼冰冰的枯手搭在他手背上。
鄭鶴抬頭看着又坐直身體的老爺爺，彷彿他剛剛仰靠着只是他的錯覺。
“還想聽故事嗎？”
老爺子笑着問，他將手從鄭鶴手背上移開，徐聲道：“謝謝，我自己擰上就好。”
鄭鶴遲疑地收回手，點點頭道：“我還想聽，不過爺爺你的手好涼啊，我去給你拿個毯子蓋着吧。”
老爺子剛準備阻止，鄭鶴就從椅子上跳下去，從閱覽室角落的柜子里翻出一條淺灰色的薄毛毯，拿回來後搭在了老人的腿上。
老人低頭看着腿上的毯子，怔忪了一會兒：“你真是個善良的好孩子。”
“我奶奶有段時間摔斷了腿，她也坐了幾個月的輪椅，手腳很容易冰涼，後來我媽媽告訴我，主要是因為長時間坐着導致腿部血液循環不暢，手腳才會冷。”
老人抬起頭沖他笑得溫和，渾濁的眼睛裡有一絲尚未泯滅的淺光。
“孩子，我有點兒累了，你先去找你朋友玩一會兒。”
“我休息會兒，等我恢復精神再給你講故事，好嗎？”
鄭鶴不太懂他為什麼出爾反爾，但考慮到他坐在輪椅上，說話的語氣和狀態和剛才好像也有點不太一樣，他覺得可能確實累到了，所以點點頭就轉身離開了閱覽室。
……
幾個小盆友在前院的草叢裡沒逮到一隻螞蚱，不過這並不能打擊他們的信心，因為典典找到了一個螞蟻洞。
綰綰站在典典身後，看着那個密密麻麻小螞蟻進出的洞口，雙眼有點發直。
她現在正在給自己做心理建設，所以除去挺忙的狀態，以致顏書和綰綰蹲在螞蟻洞口喊了她兩次，她都沒反應。
綰綰挪動着小腳，往後退了半步，認真道：“我們不要挖螞蟻洞好不好，我們去廚房好了？看看那邊有沒有好吃的……”
“你是不是害怕啊綰綰？”顏書用樹葉鏟起一隻大頭螞蟻，往綰綰的身邊舉了舉，“螞蟻其實很可愛的，它們特別勤勞，能搬動比自己身體重好多倍的東西，特別厲害的。”
“你看看，其實看久了就覺得還好啦。”
綰綰用手和臉實力拒絕，她跳出草叢道：“我不要，看看就好了，你不要把蟲子拿到我跟前。”
見顏書不死心，想要重新建立起綰綰對小昆蟲的愛心，綰綰拔腿就跑。
顏書將樹葉上的螞蟻放回原來的位置，遺憾地與典典說道：“綰綰膽子真是太小了。”
典典盯着螞蟻洞，思考了一會兒問道：“我覺得還好啦，我們剛剛聽故事，綰綰都不怕的。”
“我媽媽說每個人都有自己不喜歡的東西，綰綰可能也就只是不喜歡蟲子。”
顏書覺得她說的有道理，所以就不去追着綰綰安利了。
……
綰綰一口氣從陽光下跑回大樓里，正好碰上了從走廊拐出來的鄭鶴。
她眨了眨眼睛，本想問他不是想聽故事，怎麼又出來時……她忽然跑到他跟前，往他身上嗅了嗅。
鄭鶴被她小狗一樣的嗅聞弄得不知所措，他低頭聞了聞自己的衣服，有一點點汗味兒，可能是放風箏的時候活動量太大，出了不少汗水。
但也就還好吧……
綰綰伸手抓住他右袖口，低頭聞了聞他手背上的味道。
她抬頭問道：“剛剛誰碰了你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