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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棣驚訝得瞠目結舌。

一千多萬兩紋銀……

就靠賣那些土地?

他看着張安世,驚嘆地道:“好,太好了,真是想不到,萬萬想不到啊……如此一來……豈不是……豈不是……這整個直隸的鐵路修建的銀子也就都有了?”

張安世笑着道:“陛下,鐵路是鐵路的賬,商行是商行的賬,修鐵路拿的是右都督府的公債修建的。”

朱棣站起來,來回踱步,他顯得格外的激動。

沉吟良久之後,他突然站定,看着張安世道:“這樣會不會有些不妥當?若是如此,這右都督府的公債如何償還?“

張安世神色從容,顯得很是自信地道:“臣自有辦法。”

朱棣凝視着張安世,滿是疑竇。

頓了頓,他道:“那商行的銀子呢?這麼多的銀子……不如……商行也來修鐵路吧。”

張安世卻是搖頭,道:“陛下,鐵路還是官府來修為好,若是商行來修,不免越俎代庖。這鐵路關係到的乃是國計民生,若是商行這邊開了這個頭,卻未必是好事。”

朱棣皺眉起來:“那這商行掙來這麼多銀子,又拿來做什麼?”

張安世道:“陛下,臣察覺到……市面上銀價變貴了。”

朱棣露出錯愕之色,他不太明白張安世為何突然提起這個,卻是下意識地道:“是嗎?這是為何?”

張安世道:“臣讓人調查過,這是因為整個直隸商業開始興盛之後,大量的買賣都需要金銀,可天下的金銀是恆定的,雖說朝廷開採了一些金銀,通過外貿,也掙了不少金銀回來,只是因為金銀的需求量實在太大,而可供流通的金銀卻是越來越少!”

“所以……臣在想……若是繼續這樣下去,可能要出問題。”

朱棣挑了挑眉道:“什麼問題?”

張安世便道:“陛下試想,這金銀擱在手裡,好端端的,今年一枚銀元可以兌換十隻雞,可到了來年,卻可購置十一隻雞,會發生什麼?”

朱棣有點沒耐心,便道:“你不妨把話說的明白一點。”

張安世只好道:“若果那樣,那麼人們就不捨得將金銀拿出來的花銷,會將金銀藏起來,坐等增值。”

朱棣疑惑地道:“這有什麼不好嗎?”

張安世搖搖頭道:“若人人都儲存金銀,那麼商貿是要出大問題的。”

朱棣頷首,隨即就道:“那又該如何?”

“增加貨幣的供給。”

朱棣道:“如何增加?”

“印刷紙鈔。”

朱棣下意識的就道:“大明寶鈔?”

張安世苦笑道:“陛下,大明寶鈔的名聲已經臭了,所以臣以為,還是應該以聯合錢莊為骨幹,將一大筆金銀作為儲備金,而後在這儲備金的基礎上,發行紙鈔。”

朱棣恍然大悟,他慢悠悠地道:“有了寶鈔的前車之鑒……”

張安世便道:“寶鈔的問題在於濫發無度,所以必須得有一個章程,印發紙鈔,得有一個規矩,而且要確保這個規矩儘力不得破壞。除此之外,要確保紙鈔可以隨時至錢莊取兌足額的金銀,大家才能相信紙鈔的價值。”

朱棣點了點頭,接着道:”此事你來辦吧,聯合錢莊……還是那個朱金當家嗎?”

張安世道:“正是此人。“f

朱棣微笑道:“此人打理商家,也算是勞苦功高,過一些時日,教他來宮中覲見,朕勉勵一番。”

張安世道:“陛下禮賢下士,實在教人……”

朱棣擺擺手:“少說閑話,這樣說來……掙來的這些金銀,都拿做儲備金?”

“是。”張安世道:“若無儲備金,不能確保人隨時可將紙鈔到錢莊兌換足額的金銀,只怕天下的軍民,不敢接受紙幣。”

朱棣嘆口氣,道:“此事,還是要穩妥起見,慢慢的來。”

張安世道:“臣也是這個意思,只是準備的工作,卻需要及早進行。”

朱棣道:“你來領頭,會同戶部、聯合錢莊,一起擬出一個章程。”

“遵旨。”

張安世想到要和戶部的夏原吉打交道,心頭五味雜陳。

壞消息是,夏公只怕對他會有什麼意見。

好消息是,雖然有意見的,但是大家都在一條船上,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陛下不是說了嗎?他張某人是廉頗,那夏原吉是藺相如。

朱棣此時心情不錯,因而道:“這些時日,倒是辛苦了你,你受委屈啦。”

張安世道:“臣可沒受什麼委屈。”

“嗯?”

張安世振振有詞道:“大丈夫在世,認準了自己認為對的事便去做,何須去計較那些目光短淺之人的非議呢?臣將這些非議,當做笑話看。”

朱棣頓時開懷地哈哈大笑道:“這一點類我,朕也是如此。”

張安世告辭出去,他此時心情也很不錯。

不只是掙錢的問題,更大的問題是,這一次,他算是將一批人綁死了。

別看現在有人一提到他張安世便氣得跳腳,好像死了娘一般。可那又如何呢?如今風險已經轉移。

張安世壓根不在乎,那些車站的土地是漲是跌,跌了他沒損失,漲了也和他沒有關係。

可是對於許多人而言,這是他們的命根子,若是車站的商業下滑,或者因為鐵路的運營出了什麼問題,導致了地價的暴跌,只怕這些人的身家性命,也就都化為了烏有。

這個時候,只怕太平府的商業利益,對他們而言,才是重中之重。

張安世沒有多耽擱時間,快步出了宮,便又立即回到了棲霞。

剛剛進門,守在門外的人便道:“公爺,蜀王殿下來訪。”

張安世聽罷,整了整衣冠,道:“人在何處?”

蜀王朱椿,早已在廳中久侯了。

實際上,從退朝之後,他便直奔了棲霞,專等張安世回到棲霞之後,與張安世談一談。

張安世徐步入廳,一見早已落座的朱椿,就立即抱手道:“殿下,萬死,萬死……”

朱椿已長身而起,同樣回禮,含笑道:“今日張都督真是風光無限。”

張安世道:”殿下過譽,說來慚愧……“

朱椿道:“只是本王心裡有些疑竇。”

張安世道:“還請賜教。”

朱椿道:“此事……張都督可謂所謀甚大……”

一聽所謀甚大,張安世的臉不禁抽了抽,這話可不興說啊!

朱椿繼續道:“可為何張都督要當殿道出幕後的原委來?如今天下皆知了此事,豈不是……”

他的疑問是可以理解的,張安世這是暗算了朝野中不少人,可既是暗算,這等事還是秘而不宣為好。

即便外頭有猜測,可只要張安世不承認,那也沒有辦法。

張安世卻認真起來,道:“因為局勢已經改變了。”

“改變了?”朱椿笑吟吟地看着張安世,接着道:“願聞其詳。”

張安世道:“直隸的新政,與天下各州府的舊制,已到了勢同水火的地步,在此過程之中,彼此已經反目,可以說時至今日,我有沒有暗算別人,只怕在許多人眼裡,我與蜀王殿下,只怕也是千秋罪人。”

朱椿聽罷,暗暗點頭。

這是實話,他雖已是天潢貴胃,卻何嘗不知,自己在左都督府推行的新政,所帶來的壓力有多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