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度c小說網

周虎幾乎是渾渾噩噩地從公房裡出來。業

人生際遇又一次的重大改變,教他現在好似還在做夢一般。

而這公房外頭,則是待客室,待客室裡頭,已有許多人在此端坐,等候着同知的召見了。

很明顯,現在到處都缺人,同知廳這邊,也需要抽調大量的人,去補充空缺的員額。

這些官吏,而今都和周虎一樣,是等待着要另赴其他的職位的。

周虎只覺得心頭一熱,他彷彿看到自己的腳下,似有一條錦繡的前程。

不,不只是光宗耀祖,或者是從此際遇改變所帶來的那種心情澎湃。

更在於,在長久的公務過程中,他親眼見證到諸多的新事物,隨着他一道興起。業

而他參與其中,無論是文吏,還是即將赴任的主簿一職,他似乎都處於這浪潮。一個個似他這樣的人,組成了滔天的巨浪,鼓弄風雲,翻江倒海。

呼……

他長出了一口氣,擦拭了一下欲紅的眼睛。

在待客室里的每個人,都沒有說話,可大家都凝望着從值房裡出來的周虎,似乎想從發周虎的臉色上觀察出此番被召見的用意。

周虎努力地使自己的心情平復,他為吏多年,官衙里的事務,養成了他老成持重的性子,他已習慣了平庸,不露聲色。

於是神色澹澹,抿着唇,匆匆離去。

應該這幾日,選吏司的任命就極可能會下達,接下來應該會有新的司吏來接替他的工作,而他的手頭的事,需要梳理一下,到時才好交割。業

過兩日還有一個沐休,趁此機會,只怕要帶孩子們出去走一走,畢竟此番赴任,以後能陪伴孩子的機會就不多了。

除此之外,就是要準備打點好行裝了。

想着這諸多的事,卻一面忍不住會心地笑了出來。

新政和海政接下來只怕是整個太平府未來的主要方向,如今大勢已成,此番宮中和朝廷如此的恩賞,也已證明,太平府的光芒,已經無人可以阻擋。

這滔滔大勢,萬里江波,將要摧枯拉朽。

而他周虎……有幸在其中,現在想來,實在是萬分的慶幸。

將來他要乾的,便是跟着蕪湖郡王殿下,好好地繼續幹下去,至死方休。業

此時,在郡王府里。

與府衙和縣衙一樣,大量的人事任命需要處置,而對張安世而言,也是一樣。

新的海政部,也算是這百官真的是將權術玩到了如火炖青的地步。

不得不賞,又不得不有所保留。

該給的都給了,尤其是這海政部拿出來,與六部平齊,至少陛下和張安世都是無話可說的。

可換一個思路,靠一個海政部,又暫時維持住了百官諸多人的利益。

他們借海政部,設立了一個防火牆,某種意義,也是繼續將新政和海政,暫時阻隔在了十八省之外。業

可對張安世而言,有了這名正言順的地位,接下來,把持了海政,即可將太平府的海政發揚光大。只怕繼續堅持下去,遲早對守舊的大臣、士人、士紳們摧枯拉朽。

這個世界,沒有什麼不是絕對的實力不可以解決的,甚至是人心。

當然,最緊要的是這個海政部,讓出了大量的空缺。

一個部堂裡頭,從尚書到左右侍郎,再到諸多的郎中、主事,乃至於府里的海政司,縣裡的海政所,這上上下下,意味着數百個官職。

很明顯,海政部是不可能讓進士們沾染的,所以,填補這些空缺的,顯然只能是太平府的上下官吏,張安世對此,當然滿意。

畢竟,這些年來,這麼多人跟着他張安世干,沒有功勞也有苦勞!

新政這玩意,本質就是開源,大家一起把蛋糕做大。業

可官吏和其他人不同,做大蛋糕,可這蛋糕,卻是商賈和不少百姓們得利,對他們而言,若是沒有絲毫的利益,卻教他們鞍前馬後,這如何可能?

這就好像儒家一樣,你只讓讀書人去讀書,卻不給他們科舉做官的機會,難道只靠這聖人的所謂大道理養活自己嗎?

正因為有了功名,有了入朝為官的機會,所以才催生了無數的讀書人,為之奮鬥,最後才成長和膨脹成了一個讀書人的群體,為了捍衛他們的既得利益,所以他們才成了儒家的捍衛者。

張安世要做的,不過是締造出一批新的群體而已。

指望拿所謂兼濟天下之類的空話來畫大餅是不可能的,必須得讓這上上下下的所有人都得到巨大的好處,如此,他們才會奮不顧身的維護自己的利益,與張安世同氣連枝。

海政部自然是依六部的架構來設立的,張安世來任這個尚書,可因為他兼顧的事太多,所以必須得有兩個得力幹將,來充當左右侍郎。

侍郎的人選,張安世暫時想到了一人,即楊溥。業

楊溥一直負責鐵路司的事,卻又是進士翰林出身,同時擔任過詹事府的大學士。在太平府裡頭,也干過不少實事,無論是履歷還是才幹,都足以擔此大任。

而且對於楊溥而言,他一直擔任較為清貴的官職,卻也需要刷新自己的履歷,成為一個部堂的侍郎!那麼接下來,以此為跳板,將來才有封侯拜相的機會。

他未必十分熟諳海政的事宜,可此人天資聰敏,學習能力強,且有較為豐富的仕途經驗,老成持重,足以成為張安世最大的助手。

當然還有一點,那即是,楊溥乃是東宮的人,詹事府的左官。本質上就是皇帝給太子搭的一個班子,是負責輔左未來皇帝用的。

楊溥這個太子身邊的心腹,一旦成為海政部侍郎,對張安世而言,是直接將詹事府的人拉上他的戰車。

而對陛下而言,自然也十分樂於看到這個結果。

皇帝老了,太子將隨時可能克繼大統,他身邊的近臣,多磨礪一二,尤其是在海政部這樣的掌握着無數錢糧,推動新政的部堂里擔任張安世的副手,就實在是再好不過了。業

次日,張安世便興沖沖地入宮謝恩了。

見了朱棣,張安世循規蹈矩地行了禮,說了幾句感激涕零的話。

朱棣便道:“這本就是你理所應當的。何況,朕的賞賜,又非賞你一人,你也不必謝恩。”

“該謝的。”張安世笑了笑,心悅誠服地道:“這太平府上上下下,都感激涕零呢,希望臣能向陛下致謝。”

朱棣道:“上上下下?這上上下下的人都是誰啊?”

“比如……”說出這兩個字後,張安世就為難住了。

這上上下下這麼多人,可不好說啊,於是想了想,他露出笑容,道:“比如朱瞻基。”業

朱棣聽罷,莞爾:“他也謝朕?”

張安世樂呵呵地道:“他此番要赴任海政司的堂官,陞官了。”

朱棣道:“這天底下,還沒有幾個人敢將天潢貴胃,拿了去給自己做部屬的,張卿家倒是破天荒的頭一遭。”

張安世臉上的笑意頓時收斂了幾分,他嘆口氣道:“陛下,這樣做,確實會惹來天下人的非議。而且……臣說老實話,現在已有不少人陰陽怪氣,說臣是什麼……什麼……奸臣賊子了。”

“可臣明知不可為,還咬着牙干,實則是為了瞻基。瞻基年輕,若是一直都幾個大儒教導,時日久了,哪裡能分清世間的事?西晉的時候,遭了災,有大臣對晉惠帝說老百姓吃不上飯了,可晉惠帝卻說:何不食肉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