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度c小說網

張安世也是服了,這陳登說話吞吞吐吐,看來他這酷刑挨的不冤。

張安世繼續道:“此後發生了什麼事?”

“此後便有人……登門造訪。”

張安世眉一沉:“有人也察覺到了你們,所以……主動與你聯絡?”

陳登頷首:“正是!”

張安世繼續問:“此人是誰?”

“乃我內侄。”陳登平靜地道。

張安世聽罷,便道:“你的意思是,你的內侄……”

陳登卻是搖着頭道:“不,他只是小角色,或者說……只是給人傳話的罷了。”

張安世頷首:“繼續說。”

或許是這些時日連續遭受打擊的緣故,陳登此時異常的平靜,畢竟……那一股子‘亢奮’勁已過去了,現在是賢者時間。

陳登道:“殿下希望……老夫撿重要的說嗎?”

“不。”張安世擺手道:“事無巨細,都要說。”

這裡頭的細節,張安世可不能錯過。

陳登頷首,繼續道:“我這內侄,曾喜好遊歷,也結交了不少朋友……”

張安世道:“你這內侄,可知你暗中聯絡人寫文章的事?”

陳登搖頭:“老夫行事還算縝密,何況此等事,實在不敢波及家人!因此除了志同道合者,絕不泄露,即便是寫好了文章,也是用火漆和蠟封好,叫人送出。”

張安世不禁疑惑起來,皺眉道:“這樣說來,就更古怪了,既然你這般謹慎,為何他們知道這些妖言的源頭在你這裡?與你合謀之人……你能確保與他們無關嗎?”

“至少……”陳登道:“這些人,多是老夫物色,應該與那些人無關。”

張安世挑了挑眉,隨即道:“這些人……看來打探消息的本領也不小,你繼續說。”

陳登道:“內侄尋了老夫,突而痛斥了殿下,老夫不明他的來意,卻只是敷衍幾句!可最終,我那內侄突然說起了市井中流傳的文章……老夫自是失口否認,可內侄卻只是笑了笑,說是有一位朋友,想要見老夫。”

張安世頓時好奇起來,道:“此人是誰?”

陳登深深的看了張安世一眼,道:“此人乃安定郡王長史。”

張安世一聽,頓時挑眉,安定郡王?

安定郡王,其實不過是個小角色罷了。

此人乃是秦王的後代,乃是庶子,所以沒有資格承襲親王爵位,和張安世一樣,都是郡王。

不過這廝……張安世印象中,似乎也是一個不太安生的主兒。

當然,現在的大明,和歷史上的大明,顯然已經不同,隨着移藩,朝廷與宗親之間的關係已經大為緩和,這安定郡王,也隨秦王一系,分封去了海外。

照理來說……

張安世道:“說了什麼?”

“說安定郡王有大志,想要扭轉乾坤。”陳登道。

張安世皺眉道:“他憑什麼扭轉乾坤?”

“秦王被封於真臘,有數衛人馬,其中安定郡王,亦有一衛人馬,秦王體弱多病,安定郡王乃勤王之弟,海外險峻,秦王府的兵權,也就自然而然,慢慢掌握於這位安定郡王之手了。”

陳登說著,頓了頓,看了張安世一眼,又道:“何況,真臘多產玉石,如今他又日夜操練精兵,禮賢下士,對於新政,安定郡王殿下也是極力反對,因此……他認為只要天下有變……”

張安世聽着,不禁樂了,道:“原來如此,那麼……你如何應對?”

陳登道:“安定郡王身份尊貴,他既有所圖,那麼……一定有其依仗,如若不然,斷然不敢行事。”

“其次,他能深悉大明內部最大的矛盾,更是能藉此而伺機待變,因此,必為非常人物。”

“他暗中與陳某所修書信之中,謙虛客氣,處處禮賢下士,也由此可見,其……志非小,其智也非常人能夠猜度。”

張安世深吸一口氣,卻道:“那麼陳公又如何認定,他能成功呢?”

陳登道:“天下已是乾柴烈火,其形勢,比之當初陛下靖難時,更為險惡。而安定郡王,卻能在京城隨時打探消息,有如此大的志氣,又練了一支精兵,如今陛下年歲已高,只要……”

張安世臉色越來越詭異,想了想,打斷陳登:“你認為他能成功?”

陳登抿了抿唇,才道:“從前是認為可以的,天下布滿乾柴,只要有人肯振臂……只是現在卻覺得,似乎……頗為失望。”

“不不不。”張安世道:“陳公認為,這位安定郡王能夠成功?”

陳登道:“此人老夫與之有過書信往來,其言談非同尋常人,何況,若非有大志,不為大明基業所憂,如何敢於這般呢?這是人中龍鳳……”

張安世用一種古怪的眼神看着陳登,他甚至在懷疑,這陳登是不是在耍什麼把戲。

張安世這眼神,這表情也實在太有深意了一點,以至於陳登忍不住道:“殿下莫非不信?”

張安世卻是出乎意料地道:“不,方才不信,不過現在……似乎也不得不信。只不過……或者說,有沒有可能,本王說的是有沒有可能,這個安定郡王,叫朱尚炌的傢伙,他只是純粹的有病呢?本王說的是……”

說著,張安世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腦殼:“精神上的問題。”

陳登:“……”

看陳登一時沒了反應,張安世便道:“陳公,你覺得呢?”

陳登其實突然有些泄氣起來,近來的打擊,實在太大,從前的躊躇滿志,現在卻早已消失的九霄雲外。

以至於他現在突然被張安世所提醒,細細思量,居然也開始動搖了。

他下意識地道:“理應不會……吧。”

張安世則是很有耐心地道:“來,我說說看,陛下靖難成功,以至於某些所謂的宗親,也生出妄念,以為自己也能成功。而他所謂的厲兵秣馬,陳公當真懂軍事?他若當真兵強馬壯,只怕早已在真臘耀武揚威,何至迄今沒有什麼動靜。反而來求助陳公,想靠陳公幾篇文章?”

陳登的臉色微微一變。

張安世則是繼續道:“至於什麼禮賢下士,什麼乾柴烈火,陳公有沒有想過,歷朝歷代,人人都在效彷所謂的禮賢下士,可若當真禮賢下士,一定會有大量的人投奔真臘的安定王府,可你聽聞過,有誰去投奔的嗎?”

陳登:“……”

張安世越說越覺得如此,於是接着道:“一個這樣的人,居然妄想什麼舉大事,效彷陛下靖難,陳公,這人可能病得不輕。”

陳登不吭聲了。

張安世卻是道:“只這安定郡王嗎?”

“哎……老夫時至今日,還有什麼可隱瞞的呢?”陳登嘆了口氣,突然道:“殿下,我們的約定還算數吧?”

張安世頷首道:“算數。”

陳登目光炯炯地看着張安世,道:“我的族親,就交付給殿下了。”

張安世倒也實誠,坦然道:“你放心,他們會活下去,不過……想要活的好,卻也不易,你自己清楚,你是亂黨,若是本王照顧了他們,只怕也是不便。”

陳登臉上不見一絲努色,甚至感激地看了張安世一眼,才微微低垂着頭嘆息道:“有殿下這句話,就已知足了。今日,陳某才知自己愚不可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