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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聽屋外一個女子聲音:「哼,果然還是想着這個小婢子!」

江朔聽了大喜,喊道:「湘兒!」急忙躍出屋外,卻見一條人影倏地從後牆飛出。

江朔正待要追,忽聽前門喧嘩聲大起,一庄中僕役衝進內院道:「大事不好,有一支軍馬將山莊團團圍住,恐怕馬上就要攻進來了!」

江朔聞言大驚,不知是劉駱谷、李歸仁帶來了曳落河還是李林甫手下的鷹犬,怎麼來得這麼快?他來不及再去追湘兒,徑直向外跑去,盧玉鉉、南霽雲等人都也跟着出來,眾人雖然失了內力,但功夫仍在,尤其是南霽雲,他的神射功夫還在,手中提了吐蕃角弓,其他人也各抄兵刃,跟在江朔身後。

到了大門以內,聽外面人喊馬嘶,果然數量不在少數,全家世代軍戶,這處山莊背靠山岩,面對曠野,牆高丈余,更在四角建了敵樓,簡直像個小號的城堡,善射的莊客已經持弓登上了敵樓,庭院中的莊客則用粗木頂住了大門,以防外面的軍隊撞破大門闖入,更多人則手持橫刀做好了戰鬥準備。

江朔道:「各位大哥,我先出去看看。」

眾人均知江朔的身手了得,況且除了江朔其他人有都失了內力,也不敢託大出去打探情況,盧玉鉉道:「少主,你多加小心,不要硬戰,我看這莊子建造得甚是堅固,可引他們攻打莊子,我們再各個擊破。」

南霽雲則道:「我和盧郎持弓箭登樓,掩護少主。」

江朔點頭稱是,轉身飛身躍出圍牆。

眾人折騰了一夜,此刻已是日出前的黎明時分,正是星光暗淡,天光未起之時,江朔見前來的騎兵共有百餘騎,停在庄外兩百步開外,這幾乎是敵樓內的弓箭手射程的極限了,前排的一手持火炬一手持環首長刀,後排的則舉着臂張弩,弩機上已扣了鐵矢,在黑暗中閃着點點寒芒。

看這些騎兵的服色是唐軍西北邊軍的打扮,並非燕軍曳落河的穿着,亦非羅希奭所率玄甲軍私兵。江朔心道盧郎說聖人忌諱邊將與朝臣勾結,因此李林甫刻意不與邊軍打交道,現在看來盧郎的判斷也未必正確,眼前這支唐軍十有八九就是李林甫調來的。

對面唐軍見江朔從牆內躍出,並不急於攻擊,反而緩緩後退了幾步,騎兵需要距離來建立優勢,弩手遠距離射殺自不待言,持刀的騎兵也需要一定距離才能憑藉起速獲得衝擊優勢,這支軍隊的冷靜沉穩讓江朔不禁想起了訓練有素的朔方軍。

江朔四下張望,想要尋找領軍之人,卻聽敵樓上南霽雲喊道:「少主小心!」

緊接着敵樓上弓弦響起,一支白羽箭向著江朔飛來,江朔卻不趨避,原來南霽雲射出那箭落點還在江朔身前數尺,只聽「叮」的一聲輕響,南霽雲射出的羽箭與一支羽箭迎面撞在一起,箭頭相碰發出輕響。

江朔低頭看那支箭通體漆黑,連尾羽都是黑色的,也虧得南霽雲在敵樓上還能看得這麼清晰。

然後南霽雲這一箭也暴露了自己的行藏,騎軍陣中又有一支黑羽箭射出,這次卻是直取敵樓上的南霽雲,南霽雲高喊一聲:「來的好!」旋即引弓射出一支白羽箭,又是「叮」的一聲響,二箭再次在空中相撞,一黑一白兩支羽箭一齊落在地上。

南霽雲卻也看清了陣中射箭之人的位置,喊道:「好小子,看箭!」

手中弓弦響動,一支羽箭向著陣中那人如流星飛去。

那人亦引弓射出羽箭,黑白二箭再次撞在一起,然而細聽之下卻是連續兩次弓弦聲,原來那人射箭時手中扣了兩支羽箭,他先拉個半滿射出第一支箭,再拉滿弓射出第二箭,一支箭飛得較近正好在半途射落了南霽雲射來的白羽箭,第二支箭則快如霹靂,向著南霽雲面門射到。

兩箭並非兩次拉滿弓

射出,而是一個半滿加一個全滿,故而兩聲弓弦間隔遠較連開兩弓來得短促,若不仔細分辨,還道是只有一箭,但南霽雲是使弓的大行家,如何分辨不出,他一甩頭,閃過第二支箭,口中贊道:「好手段!」

南霽雲本可以空手接箭或者回射一箭打落來箭,他甩頭避讓似乎是輸了一籌,然而他之所以避讓,是為了快速反擊,幾乎與避開來箭同時,南霽雲手中角弓又向著樓下那人射去!

南霽雲開弓之聲僅有一聲,卻射出了連珠二箭,原來他射出兩支箭時,一支是尾羽扣弦,一支是箭簇扣弦,以致一次開弓便能射出連環二箭。

箭尾扣弦射擊準頭很好控制,箭簇扣弦卻易於擺動,別說確保準頭,能射出去就是不易,然而南霽雲信手拈來,二箭首尾相銜,既准且狠,向著那人飛去。

這一下一弦二箭的功夫比之方才一弦半的射術更加隱蔽,但軍陣中那人卻亦看破南霽雲的連珠二箭,口中喊道:「好箭法!」聽他說話聲音清脆,卻是個青年。

那人射出一箭打落南霽雲第一支箭,又伸手一抄接住第二支箭,反手扣在弓上向著南霽雲再次射去。

這一接一射,動作飄逸瀟洒一氣呵成,軍中騎士和樓上莊戶都不禁喝起彩來。

然而江朔卻忽然飛縱而起,躍起足有兩丈高,他凌空接住羽箭,反手向著陣中那人擲出。

二人黑白雙羽連環對射,樓上樓下眾人看得目眩神馳正起勁,卻見江朔突然出手,而他飛擲之力雖然猛,箭矢的飛行卻終究不如弓弦推送來得快,剛才南霽雲滿弓射出的勁矢都傷那青年不到,江朔這一擲又有何用?眾人都覺二人此番精彩的對決被打斷甚為可惜,更有人發出「噫」的惋惜聲。

江朔擲出的箭看來準頭也不甚佳,飛行軌跡還在那青年頭頂數尺處,卻忽聽「叮」的一聲響,竟然憑空擊中了空中一支墜向那青年頭頂的羽箭。

這支箭從何而來眾人都是一頭霧水,既無第二人開工放箭的聲音,更沒有聽到這支羽箭的破空之聲,有騎兵驚恐地喊道:「鬼矢!鬼矢!」

那青年亦毫無防備,直到兩支羽箭撞在一起,墜在他面前,在忽然驚覺,不禁一愣。

此刻江朔人還在空中,口中卻高呼道:「南八,曜郎不要再射了,都是自己人!」

南霽雲一愣,壓低了角弓,陣中青年卻大喜道:「少主,原來你沒出事!」他撥開擋在身前的持刀騎兵,策馬衝到江朔面前,敵樓上的莊客看了大驚,以為他欲不利於江朔,紛紛引弓就要射擊。南霽雲忙喝道:「敵我未辨,不要射箭!」

南霽雲雖非庄中首腦,但他說話自有一份威嚴在,敵樓上的弓箭手都聞言都壓低了箭頭,沒有射出。

此刻那青年拋了弓箭,一躍下馬,衝到到江朔面前,叉手行禮道:「棲曜拜見少主,萬幸少主無恙。」

原來這射箭的青年正是先前和江朔他們走散的青年神射手王棲曜!

江朔也喜道:「曜郎,怎麼是你?你哪裡來的軍馬,又為何要圍全家莊?」

王棲曜道:「少主,我哪裡有軍馬,這是程千里和仆骨懷恩兩位將軍借來的兵。我們與少主你走散後,遇到兩位將軍,他們說你在着庄中遭了女幹人算計,要引兵來救,我才跟着他們一起前來,沒想到少主你好端端的在這裡。」

江朔道:「我確是全行儉用藥迷倒關了起來,然而因禍得福,竟然尋到了幾位把頭!現在已將他們救出,全大賢也已悔悟,我們正準備離開此地呢。」

王棲曜聽的目瞪口呆,此事如此複雜詭異,僅憑江朔短短一句話,他如何聽得懂。

江朔道:「曜郎,此事說來話長,我以後再詳細說於你知,說先不說這些,你們哪裡借來的軍隊,怎

么這麼快就到了此處?」ap.

王棲曜道:「這不是巧了么,我們恰好遇到郭軍使回朔方,這些騎軍就是郭軍使所率的的朔方軍。」

江朔喜道:「郭軍使在哪裡?」

卻聽一人高呼:「溯之,我在這裡!」

一人騎馬上前,正是朔方軍振武軍使郭子儀。原來根據儒家傳統的孝道,朝廷官員在位期間,如若父母去世,則無論此人擔任何官何職,必須辭官回到祖籍,為父母守孝三年,稱為「丁憂」。說是三年實則是二十七個月,而武將丁憂並不解除軍職,但仍需回歸原籍服喪守孝,時間也大抵不足二十七個月。

去歲唐軍在石堡城敗於吐蕃,副將被陣斬,主帥皇甫惟明今春又被下獄,邊事吃緊,郭子儀便提前結束服喪,重新領兵了。好巧不巧,他正率軍路過岐陽,便撞見了程昂和仆骨懷恩,一聽江朔遇險,這才點兵來救。

這時南霽雲也看出來的是友非敵,下得敵樓,命莊客打開大門,與盧玉鉉、謝延昌等人迎了出來。

江朔對南霽雲介紹道:「這位濮州曜郎名王棲曜,是我漕幫弟兄,雖然年紀輕輕,射術之精卻已廣為人知。」

又對王棲曜道:「曜郎,這就是我常和你提及的魏州南八!」

王棲曜喜道:「我道哪裡來的神射手,原來是南八!這一招「鬼矢」的絕技,我到現在可都想不明白,明明只聽到一聲弦響,連珠二箭也就罷了,這第三支箭是何時射出的呢?」

南霽雲哈哈大笑道:「曜郎的連珠二箭可也厲害的很,不過對戰場上的詭道可還知之甚少呢。」說著他也不藏私,抽出三支羽箭,扣在弦上,前兩支箭一尾一簇地扣在弓弦上,直指角弓正中,第三支箭卻斜搭在角弓肩上。

他瞄準山莊圍牆鬆開弓弦,只見中間兩箭直射而出,首尾相銜接連釘在莊園的木柵牆上,第三支箭卻是曲射,高高飛上半空,又復墜下,那羽箭上升時的破空之聲完全被正面二箭的聲響遮蓋,下落實時卻悄無聲息,比直射二箭晚了片刻,「噗」地一聲輕響,刺入了木柵頂端,憑藉著下墜之力,釘入木內數寸,這要是射人,足以將頭顱射穿。

南霽雲笑道:「這第三箭全憑巧力,不過是雕蟲小技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