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拓跋守寂此言一出,獨孤湘驚得呆住了,她剛想發問,忽然聽到“哇”的一聲,空空兒吐出一口鮮血,悠悠醒轉過來了。拓跋守寂喜道:“空空兒,你醒啦。”空空兒氣息衰弱地道:“多謝拓跋老兒,救我狗命。”空空兒語帶戲謔,拓跋守寂卻正色道:“空空兒你也不需謝我,若非為了救我這不肖子,你也不需涉險么。”空空兒笑了笑,沒再說話,閉上眼睛默默運起功來。獨孤湘等了片刻,不見他二人再說話,她此刻好奇心大盛,哪裡按捺得住?連珠問道:“空空兒你真的不是北溟子?那真正的北溟子現在何處?你怎麼會突然暈倒,李歸仁明明沒有傷到你啊?還有,你和大上白怎麼關係這麼好?”空空兒閉着眼睛笑道:“小湘兒,你一次這麼多問題,我只一張口,可回答不過來喲……”說著他忽然劇烈地咳嗽起來,又噴出了一口鮮血,拓跋守寂忙將手掌重新按上他的後背,要再輸真炁給他。空空兒卻以手拍拍拓跋守寂的手背,示意不用,同時道:“我現在虛弱得很,不如請拓跋老兒代我回答小湘兒的問題吧。”又轉頭對拓跋守寂道:“湘兒是追雲逐月獨孤大俠的外孫女,無需有任何隱瞞,都實告湘兒便了。”語畢又閉目運起功來。拓跋守寂眉毛一揚,對獨孤湘上上下下重又打量了一番,卻沒有問什麼問題,直接道:“好!便由我來講述,北溟子其實不是一個人,這個名字傳承了不知道多少代。”獨孤湘先是震驚,接着若有所思地道:“是了,爺爺告訴我有些江湖的人士的代號會代代相傳,像什麼過山風、鬼見愁、雲生西北、霧長東南等等,北溟子只是一個代號也不為怪……但是,北溟子聲名遠播,見過的他的武林俠客甚眾,為什麼從來沒聽人說過北溟子不是一個人?”拓跋守寂道:“那是因為他有一項和別人不一樣的功夫,返老還童。你想想北溟子是不是出世之後很快就復歸沉寂,多少年後才再次出世,這時和他交過手的老傢伙們,只會覺得他返老還童的功夫神奇無比,誰還會記得他年輕時是不是這副尊容呢?”獨孤湘奇道:“大上白,你不是剛說北溟子不是同一個人么?那這所謂返老還童之術其實根本不存在?只是因為原本就不是同一個人么?”拓跋守寂道:“北溟子所修鍊的燭龍功確實能讓人返老還童,但返老還童並非長生不老……非但不能長生不老,反而有害無益。”獨孤湘道:“啊?返老還童有什麼害處?”拓跋守紀道:“任何人都是由稚嫩而強健,再由強健而衰老,此陰而陽,陽復歸陰的天道循環絕非人力可以扭轉,雖然中原內功修鍊之法愈老內力愈加精熟,可以讓人老而彌堅,但衰老仍是不可避免,內力雖強,肌骨已老,遇到正當壯年的頂尖高手仍會有力不從心的時候。”獨孤湘接口道:“我爺爺也說過類似的話,叫什麼‘人老不以筋骨為能’……”拓跋守寂點點頭道:“不錯,但總有人想要逆天改命,創製出燭龍功的第一位北溟子,可說是天縱之才,竟能用內力易筋換骨,重返壯年。”獨孤湘道:“如此不世神功,這麼從沒聽說過呢?他既然創造出了如此神妙的功夫,為何不開宗立派,廣收門徒呢?這功夫真要這麼厲害,現在天下應該沒有其他門派,都是北溟子燭龍功門下了。”聽到獨孤湘這樣講,正在閉目運功的空空兒不禁嘴角上揚,才笑了一聲,又開始咳嗽起來。拓跋守寂道:“你看看空空兒兒模樣,也應該能猜出原因,那位前輩創出燭龍功後頗為得意,不過他可還沒想到要收弟子傳授武功,因為當時他認為燭龍功既然可以返老還童,那自己便是不死之身了,若你是不死之身又何必收徒弟呢?”獨孤湘道:“是了,收徒弟那是怕自己死後,功夫失傳,但若是不死之身,自然就不需要傳人了。”拓跋守寂道:“然而天下哪有這樣的好事?很快反噬就來了!返老還童並不能持久,需要不斷勤練功法,才能維持年輕的狀態,有旦夕鬆懈,就會返衰。”獨孤湘道:“習武之人本就每日早功晚課,勤練不輟,這也不算難事吧。”獨孤湘自己練武就頗為懶惰,三天打魚兩天晒網,“勤練並非難事”這樣的話從她口中說出真是滑天下之大稽。但拓跋守寂可不知道她的底細,道:“燭龍功和尋常武功不同,內力不能有絲毫折損,饒是你每日勤練不輟,若與人交手,內力也會消耗,可不就又不能壓制衰老了。”獨孤湘道:“啊?那豈不是不能和人動手,若是如此縱有絕世武功又有何用?”拓跋守寂道:“北溟子可不是尋常人,他苦心思慮,終於找到了出路,他自以為的出路……”他嘆了口氣繼續說道:“沒人知道北溟子是怎麼修鍊的,總之他不再返衰,亦能自如地使用內力。”獨孤湘道:“怎麼沒人知道呢?下一個北溟子不是他的再傳弟子么?縱然只是一師一徒的傳承,總是有一個人懂得這修鍊之法咯。”拓跋守寂道:“小女子不必心急,聽我說完你就明白了,我方才說了這個出路是北溟子自以為找到的出路,實則陷入了更深的泥潭,雖然反噬不再是每時、每日的威脅,但不消數年,這反噬再次降臨,而且更加的猛烈!”獨孤湘道:“還能怎麼個猛法?像伍子胥那樣一夜白頭,忽然衰老么?”拓跋守寂道:“外觀衰老還不算可怕,最可怕的內力充盈而肌骨衰老皺縮,如同要把一瓮水裝入一囊中,還不允許漏出一滴,其困難自不必言,對身體的傷害更是難以想象。”獨孤湘道:“這怎麼可能做到?!”空空兒突然開口說道:“若做不到,世上便早就沒有北溟子了。”他方才還氣息奄奄,此刻說話卻聽來中氣十足,非但如此,還讓人覺得有故意運功展露高深內力之嫌,簡單一句話被他講的聲震洞府,心旗不禁為之溂獨孤湘喜道:“空空兒,你這麼快就好啦?”拓跋守寂道:“哪有這麼便宜的事……”空空兒道:“當年北溟子發現自己陷入了面多了加水,水多了加面的困境之中,燭龍功練得越是逆天,反噬之時就越痛苦。人的身體好比革囊一樣的容器,功夫太高,內力太過,就會漲破革囊,這時候唯一的生路就是換容器。”獨孤湘聽了不禁好奇道:“這內力還能像水一樣,換個革囊盛放么?”空空兒道:“北溟子便是想出了這樣的法子,他將內力注入另一人體內,自己的痛苦便可以緩解,但輸出內力之後,北溟子便成了一個比實際年齡更為衰老的老人,非但內力無存,還會衰弱無力,如此七日後,再取回內力,便算渡過了一劫。”獨孤湘道:“將內力傳給他人,可實在是風險極大,內力之於學武之人猶如萬貫加才之於商賈,萬一接受內力之人動了壞心思,不將內力還給北溟子,來個有借無還,豈不是糟糕?”拓跋守寂哈哈大笑道:“有借無還?接受內力之人,無法長期承受這股內力,七日歸還之期,其實不單單針對傳功之人,對接收內力之人也是一道坎,若逾期不還,你猜會怎麼樣?”說著拓跋守寂扯下左肩的衣襟,袒露出左胸,只見左胸一片青灰色,上面布滿了青灰色脈絡,拓跋守寂道:“我原先使用木蠹弓都是左手持丈,右手發箭,發生那次的意外之後,左臂常常覺得無力,只能將神弓插在地上使用,若非如此,今日白日里哪還有李歸仁的命在?”獨孤湘驚呼道:“呀!原來大上白你就做過這容器?”拓跋守寂道:“那時候我可還年輕,天不怕地不怕,輸給北溟子之後,哦……當年的北溟子還是渤海國的君侯大野勃,他卻忽然發病,當年我可不知道這是什麼病症,只是見北溟子未死,還道他是走火入魔,我不忍見如此絕頂高手慘死,守在他身邊照顧了幾日,但無論針石還是湯藥都毫無用處,直至三日後他告訴了我這個秘密。”拓跋守寂說話事,抬頭望着洞穴頂上隕石砸出的圓洞,此刻已是滿天星斗,他出神的望着星空,似乎在回想過往的種種。獨孤湘道:“咦……北溟子大野勃把內力傳給了大上白你?那怎麼後來空空兒又成了北溟子?”空空兒道:“內力送出,只有一個要求,就是對方根骨強而內力弱,拓跋守寂號稱‘塞上神弓’,武功的底子自然極好,但他是党項羌人,不懂得漢人內功修鍊之法,因此又沒有半分內力,豈不是最好的‘容器’?”獨孤湘驚呼道:“我知道了,大野勃會成為北溟子恐怕也是此理,他是渤海國靺鞨人,原本自然也是不會內功的。”空空兒點點頭道:“小湘兒果然聰穎,確是其理……”他頓了一頓道:“惜乎並非所有人都能盛放北溟子的內力,拓跋老兒的身子很快就有了反噬,當時尚未滿七日之期限,他便強自忍受了這反噬的撕裂之苦,直等到七日後才把內力傳回給大野勃,但此是身上已留下了永久的損傷。”拓跋守寂道:“我和北溟子的緣分不到,只能在他痛苦的時候幫他分擔幾日的痛苦,直到大野勃找到了空空兒。”獨孤湘對空空兒道:“空空兒,其實我一直想要問你,這是你的真名么?”空空兒道:“我是孤兒,本沒有名字,出生時就為盜賊所盜,長大了以偷盜為業,因此空空兒既是一個代號,又可說是我的真名,因為我從來也沒有過大名,一次我所在的盜賊團恰好撞上大野勃,被他盡數剿滅,看我年幼,才留我一條小命……”拓跋守寂道:“沒想到後來大野勃越來越喜歡這個小飛賊,最後竟將自己畢生的功力都送給了他。”獨孤湘唏噓道:“空空兒,原來你身世也挺慘的……”拓跋守寂笑道:“也可說是因禍得福,正因為他原來是個飛賊,根骨極佳卻沒習練過高深的內力。又無父無母,沒人知道他的真實身份,大野勃將內力傳給他,他才能繼續充當北溟子,否則不是早就穿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