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霎時,陰風大作。

野地四周,乍起鬼哭狼嚎之聲。

所有被押在馬車裡的人,頓時都變了臉色。

氣氛冷凝,沉重渾濁之氣,倏然覆蓋。每個人都提心弔膽,惶惶難安。

所謂恐懼,並不是來自於強大的敵人,而是內心的未知。

突然,看押馬車隊伍的士兵發出驚慌的尖叫聲,聲音慘烈,毛骨悚然。緊接着一陣慌亂,尖叫聲四散而去。

即便不出馬車,也能想象看押士兵尖叫着,抱頭逃竄的狼狽模樣。

眾人大氣不敢出,沒有了守衛的囚徒,竟是一步都不敢挪動。

毓天青和綠綺兒也是面面相覷,她們各自坐在馬車的兩端,屏息凝神。

意外的,馬車居然移動了。

沒有想象中的血雨腥風,只是馬車在不停的向前移動,而且速度越來越快。明明是白天,然而眼前卻是昏暗,而且隨着馬車移動的加速,變得更為幽暗。直到……一片漆黑。

是暈死,還是清醒,已經無法辨認,眼前的黑也不是認知中的黑,只是一種感覺,一種名相,無法表達,而不得不稱為的‘黑’。

毓天青忽然發覺,所謂的清醒和沉睡,或許根本認不清楚。人,只是用一貫認知的概念來定義存在,而不是真的認清存在本身。這便是我們只能不停的賦予生命新概念,而從來沒有把握生命中的未知,但卻是真實存在的事實。

經歷了一段不知是生是死的過程,當毓天青重新‘清醒’的時候,也就是意識重新感知外物的時候,她發現自己早已身處一個陌生環境。四周的山岩洞穴,天然的潮濕伴隨着偶爾的山泉滴水,顯示這裡的一切渾然天成。

地上躺着東倒西歪的人,他們呼吸平穩,看起來都像是睡著了。在人群中,她找到了綠綺兒,綠綺兒被反捆着雙手,昏睡在地上。毓天青用力的推了推她,卻發現她睡的極為深沉,彷彿隔絕了一切外知感覺,看起來,一時半會兒是醒不了了。毓天青微微一嘆息,指捏法訣,將捆住她手的纏絲網解了開來。這是之前,彭澤木暗地裡教她的解網方法。

纏絲網已經將綠綺兒的雙手手腕處,勒出了血痕,可見其捆縛之緊,然而此時鬆開,她卻毫無反應。毓天青不由蹙眉,這般等同昏迷的狀態,究竟何以至此?

至於其他人,也是一樣。

於是,毓天青獨自一人在山岩洞穴內摸索着。

記得彭澤木之前提到過,苦境極西之地,乃是岩洞密布之處,譬如眼前的景象,莫不是……

毓天青頓時沉下心來,有了確定的了解,比提着心去猜測,總是要安心的多。如果是上官獨耀,那麼之前的種種的詭異,眼前一切的不同尋常,就解釋的通了,即便是再出乎意料的事情,毓天青也都會覺得十分正常。

毓天青一邊思忖着,一邊向內走去。

石洞中的溫度越來越低,就連洞穴口中來往的氣流,也是愈來愈陰濕難忍。毓天青忽然覺得,彷彿走進了另外一個世界,一個寒若冰窟的世界。

又不知走了多少路,就在毓天青不知身在何處的時候,她忽然聽見‘汩汩’的聲音,好像有水流涌動。毓天青頓時加快了腳步,向發聲源走去。

轉過一個洞穴,眼前豁然開朗。

紅,鋪天蓋地。天上天下,無處不是鮮艷奪目的紅。

毓天青驚訝的長大了嘴巴,卻發不出一個字來。

眼前的一幕太過驚駭,以至於她不知要如何表達她的情緒。

巨大的火池,跳動着艷麗的火光,因為這些火焰太過美麗,焚燒的樣子,就像湍湍的流水,多情綿長。

火池之上,是無數的火紅色銅柱,上面纏繞着鎖鏈。許是一直被燙灼的緣故,每一根柱子上,都微微泛着黑光。甚是洞頂之上,無數火紅的絲線布滿了山石縫隙之中,細細看去,隱隱流動。

無法磨滅的紅,如同一卷盛大的火焰圖,不容拒絕的展現在毓天青的面前。

這般鬼斧神工的存在,是自然的誕生,還是神鬼的手筆?毓天青心中懷着吃驚和敬畏,向前走了一步。

巨大的陰冷寒氣排山倒海般襲來。

毓天青忍不住倒退了數步。

顛覆認知的存在,顛覆習慣的存在,似乎在嘲笑毓天青的無知,火池中的火焰忽然跳動的更為熱烈起來。

若不是感受到那刺骨的冰寒,毓天青即便就這樣靜靜的看着,都覺得熱的喘不過氣來。然而,事實的真相,卻是違背自然規律的存在。

火,不再是熱的,而是冰寒凍人。

顛倒,顛倒至極!

打破了固有的規律,超出了天地的法則,這本是不該存在的存在,但卻真實的存在於毓天青的面前。

毓天青不由低聲輕喃,“這裡,究竟是何處?”

空無一人的山洞岩石,無人回答的顛倒之處,唯有來往呼嘯的山風,說著無聲勝有聲的答案,那就是他們尚在人世間的真相。

就在呼吸都彷彿即將要靜止的這一刻,一道冰涼的女聲悠遠傳來。

“好戲尚未開演,怎麼就要離開?”

聲音餘震,如漣漪一般傳入來往的岩穴動,沉沉迴向。

毓天青止住腳步,環顧四周,四面都是岩穴,這些岩穴中的氣流,如同呼吸的口鼻,來往不輟。女子的聲音,彷彿從這些氣流中傳盪,卻又似乎消失在這些氣流之中,無法捉摸。

毓天青無法得知對方的方向,面對對方主動的挽留,毓天青不由自主的問道,“不知什麼樣的好戲,即將要開演呢?”

女子吃吃一笑,“莫急,莫急,你既然來了,就好好坐下來看一看罷。”

如同一位老友對自己的特別囑託,使得毓天青礙於情面,不得不留下來,繼續等待着即將要到來的場景。

而在毓天青的心中,對於即將要在這裡發生的一切,也同樣充滿了好奇。

頓時,毓天青淡然一笑,悠然道,“好,恭請不如從命,那我就拭目以待了。”

不用一般的存在,不同尋常的規律。

毓天青頓時走了進去。

冷,是刺骨的冰寒,是彷彿置身在漫天冰雪之中。

尚且來不及適應,毓天青只覺得眼前一股力量磅礴而出。冰冷之意從四面八方湧來。眼前的場景似乎變得更紅更明亮。火池中的火焰,跳動的更為活躍,無數的火紅色銅柱也變得更為赤紅,洞頂之上以及四邊山壁,火紅色的絲線分布的更為細密。

冷與熱的對立,兩極的反差,觀念的顛倒,都讓毓天青的內心迸發出一種力量,這種力量不是真氣的涌動,而是一種覺知,一種自我的審視,當這股覺知的力量出現的時候,毓天青忽然看見了內心的無明,無明沒有顏色,卻是未知的黑暗。

霎時,一陣鬼哭狼嚎之聲瞬間響起。

陰風陣陣,毓天青定睛看去,無數火紅色的銅柱上,不知何時,竟然被綁上了人影。

好像是憑空出現一般,那些人被綁在銅柱上,耷拉着頭,彷彿還在沉睡一般。他們衣着各異,大部分都是樸素的農民裝扮。

毓天青心中一沉,這些人,正是此前苦境失蹤的百姓。看着他們被綁在銅柱上,猶如架上火堆,毓天青不由冷聲道,“你要對他們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