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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謝媛憤怒又不甘的眼神,謝嫵瞬間便意會了她心中的想法。

人心不足蛇吞象。

她都沒與她計較,她慫恿宋湘兒算計她一事,並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讓她回到了武安侯府,可現在,她竟變本加厲地想讓老夫人以死脅迫她許她一個大好前程!

她怎麼這麼敢想啊!

「你,你給我閉嘴!」老夫人緩過神來後也被謝媛這話氣得渾身發顫。

因為直到這時她才發現,這幾日,這個孫女表現出來的戰戰兢兢,楚楚可憐都是假的,她惶恐自己的前程是真,但比起這些,她更想借她的死迫來為自己謀一個好前程。

「祖母……」

看着老夫人刺紅的眼睛,謝媛又委屈又傷心。

她不明白老夫人為何這般看着她,她說過會在自己死前將她安置妥當,可她沒想到,老夫人所謂的安置妥當竟然只是讓謝嫵不要將她趕出去!她甚至還同謝嫵說要將她遠遠嫁出去!可她明明可以籍此機會逼迫謝嫵給她一個好前程的啊!

「你,你別叫我祖母!咳咳,咳咳咳……」話說到一半,老夫人忽地又劇烈地咳嗽了起來。

「祖母……」看着憤怒的老夫人,謝媛委屈的眼淚一下就涌了出來。

看着謝媛聳拉着腦袋不停抽噎着,謝嫵冷笑着勾了勾唇角。

虧得她在老夫人身邊呆了這麼些日子,她一點也沒有理會老夫人的良苦用心。

謝媛連她母親陳氏那麼個耳根子淺的人都沒攏過來,卻還妄想自己會毫無芥蒂地為她謀一個好前程!

她臉怎麼這麼大了!

老夫人正是因為知道自己不會答應她這個請求,所以才退而求其次讓她答應可以在她死後容謝媛繼續留在侯府!謝媛只要在侯府安安穩穩地呆上幾年,那她在明面上就是名正言順的侯府姑娘,即便京城的人知道內情,可京城之外的人不知啊!這樣一來,她就能頂着侯府姑娘,皇后堂妹的身份出嫁,而她的夫家也會因為這一層身份會忌憚尊重她!

最重要的是,老夫人也不會因為迫自己太緊,而讓她對謝媛抑制謝昕和謝如生怨。

老夫人盤算得很好,只可惜……

只可惜謝媛心太大,扶不上道。

可即便如此,老夫人想到早逝的幼子,她心裡還是忍不住一陣陣心軟,她伸手用力的握着謝嫵的手,滿臉期待地望着她道,「阿嫵,你,你能答應祖母么?」

謝嫵點了點頭,「如果她能安安份份不惹是生非的話,我可以容她留在侯府,至於婚嫁……這是我母親分內的事,我不會插手。」

親耳聽到謝嫵許下承諾,老夫人心裡懸着的那塊大石終於落到了地上,這口氣一松,她整個人像是被瞬間抽走了精氣神似的,身子一軟,一下便歪躺回了床榻上。.

謝嫵唇角動了動,她想說些安慰老夫人的話,可話到了唇邊,她忽地又有些說不下去。

看着謝嫵眉心微蹙的樣子,老夫人苦澀一笑,她想着自己從前對謝嫵的虧欠,想着當初峰哥兒死時自己的咄咄逼人,又想着如今她瀕臨死亡已貴為皇后的謝嫵還肯不計前嫌回來看她,甚至還答應她容下與她有隙的媛姐兒……

想到此處,老夫人眼眶不自覺地便積聚起了淚花,她艱難地握了握謝嫵的手指,哽咽着聲音道,「阿嫵,祖母這一生誰都不虧欠,可惟獨你……阿嫵,你要好好的,若有……若有來世的話,我,我一定,一定……」

老夫人握着謝嫵的手忽地墜了下去。

看着闔上眼睛的老夫人,此時她眼角的淚珠還尚有餘溫,可她卻已然撒手人寰了。

「祖母。」謝嫵哽咽着聲音輕輕喚了一聲。

可這一回,老夫人卻再也不會回應她了。沒有人回應她。

她走了。

她到底也沒能等到老侯爺回來。

謝嫵閉了閉眼睛,她緩緩將手收了回來,沉吟了半晌後,她終於沉着聲音對覓月道,「派人去各府報喪吧。」

「是,娘娘。」覓月語氣沉重地應了下來。

而此時的謝媛也終於醒過了神來,她顧不得謝嫵在側,一個箭步便撲到了老夫人身上不停地朝她哭喊道,「祖母,祖母您醒醒啊!您不能就這麼走了,您走了我該怎麼辦啊!祖母……祖母!」

聽着謝媛撕心裂肺地呼喊着祖母,謝嫵神情冷淡至極。

因為她知道,與其說悲痛老夫人的離去,謝媛其實更悲痛的是自己失去了一個靠山……

而遠在寧夏的武安侯謝豫,前腳才接了宣詔的聖旨,還未來得及打點行裝,另一道消息緊隨其後便從京城遞了過來。

他的髮妻病逝了。

謝崢當時便哭出了聲來。

聽著兒子的哭聲,謝豫這才好似才醒過神來似的,他伸手摸了***口那張已經泛白的平安符,這一刻,他腦子裡閃過許多關於畫面,可最終他也只是閉了閉眼睛沉着聲音讓人速去打點行裝。

老夫人的喪事辦得很盛大。

雖然陳氏不當事,但好在她有一個皇后女兒。

謝嫵直接從宮裡遣了幾位得力的嬤嬤來幫着操辦老夫人的喪儀,隨後,她又出面請來了自己的姑母謝敏。

有了她們,老夫人的喪事便有條不紊地進行着,前來侯府弔唁的人絡繹不絕。

就這樣一連過了三日,可老夫人卻仍舊沒有發喪,京城中有些人便忍不住開始在底下開始悄悄議論起來,畢竟如今天氣漸漸熱了,這樣將老夫人放在府里不發喪委奇怪得很,可很快這些議論便被知道內情的人駁斥了回去,他們道,這有什麼好奇怪的,武安侯一直駐守寧夏,前陣子才將韃靼蠻子打得屁滾尿流,前陣子才領了旨回京授賞,可沒想到,人還沒出發便又收到妻子病逝的消息。

武安侯府這是等着老侯爺回去見老夫人最後一面了。

果然,到了第四日傍晚,武安侯及世子終於風塵僕僕地出現在了侯府門口。

「崢哥……」一看到謝崢,陳氏眼淚立時便止不住掉了下來。

這些日子,她擔心謝崢擔心得睡不着覺,好不容易等到他打勝仗的消息,可沒想到,老夫人卻忽地撒手走了。

可謝崢此刻哪裡還顧得上陳氏,他一下馬便同謝豫一道大步朝府里走了進去。

年前他離京時府里還不是這樣的,那時雖然下着雪,可府里卻生機勃勃的,不像現在……漫天的白幔遮蔽了侯爺的每一個角落,所有人的臉上都透着一股說不出的疲倦和沉寂。

謝嫵是天將入夜時來的侯府。

此時靈堂里安靜極了,謝崢並謝旭等人都不在,只有一個堅毅的背影默默地往火盆里添着紙錢,橘黃的火光映在那人的臉上,襯得他臉上的疲倦和悲痛一覽無餘。

「不是讓你們出去么?」聽到聲響,謝豫頭也不回便道。

再次聽到這道熟悉的嗓音,謝嫵鼻尖忍不住一酸,她下意識地便喚了一聲,「祖父。」

謝豫怔了一下,他擰着眉有些奇怪地轉過臉來,卻正好對上謝嫵那雙隱忍又委屈的眸子,「你是……阿嫵?」

「是。祖父,我是阿嫵。」謝嫵紅着眼眶如是道。

謝豫忍不住一笑,他起身抬手拍了拍謝嫵的頭頂道,「傻孩子,見到祖父應該高興才是,怎麼還哭了。」

「祖父。」謝嫵紅着眼睛忍不住又喚了一聲。

「哎!

」謝豫用力的應了一聲,隨後,他又伸出手揉了揉謝嫵的頭。

明明這是他第一次見這個孫女兒,可不知為何,她望向他的眼神讓他心疼得緊,那種感覺就好像,就好像他是她最信任最依賴的人似的。

可他從兒子嘴裡聽到的小阿嫵不是這樣的!

兒子嘴裡的小阿嫵冷靜聰慧,她好似從來沒有過感性的時刻,可人怎麼可能會沒有感性的時刻,她沒有表現出來,只是因為沒有人讓人表現罷了。

「小阿嫵不怕,凡事有祖父在了。」謝崢揉着謝嫵的頭頂如是道。

他是一個粗人,那些細膩的道理他不懂,他惟一懂的是眼前這個女孩子是真心信任且依賴着自己。

他不能讓她失望。

武安侯父子一回來,老夫人出殯的日子立即便定了下來,那一日,街道兩旁擺滿了各家搭設的棚子,只是,謝嫵並沒有前去送葬。

她的身份不允許她這般出現在人前。

就連前幾次回侯府她也是一襲便裝偷偷出宮的。

那一日,她站在城樓之上靜靜地看着遠處送葬的隊伍,聽着遠處傳來的哀樂心裡說不清楚是什麼滋味。

平心而論,她對老夫人並沒有過多的感情。

或許是活了兩世,背負了太多,這個世上能牽動她情緒的人並不多,只是現在,聽着那一聲聲的哀樂,想起老夫人臨死前看着她那愧疚的眼神,她心裡還是抑制不住的再次起了波瀾。

「阿嫵,你說,這個世界上最公平的是什麼?」就在謝嫵默默的注視着送葬的隊伍時,肖湛的聲音忽地響了起來。

謝嫵微微蹙了下眉,她道,「你怎麼來呢?」

「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肖湛注視着她道。

謝嫵輕輕的搖了下頭,她道,「我不知道。」

她一直覺得,這個世上對大部分人來講是沒有公平可言的。

「這個世上確實存在的很多不公,但只有一件事老天很公平,那便是死亡。不管是你帝王將相還是尋常百姓,最終我們都逃不過一死。」

肖湛說這話的時候臉色很平靜,那雙墨色的眸子隱隱有什麼東西閃過,可是,當時的謝嫵並沒看清楚那是什麼,直到很多很多年以後她才終於弄懂肖湛為何要對她說這樣一番話。

「感謝親們一路追隨陪伴,是的,到這,此文算是完結了!接下來給其配角寫寫小番外,你們想看誰的番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