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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錦衣衛沒有對謝峰用刑,甚至,連將他提出去審問也沒有,可越是這樣,他越覺得膽顫心驚,就好像有把刀懸在你脖子上,你知道它會落下來,可你卻不知道它什麼時候落!你每時每刻都在乞求這把刀不要落,你甚至不敢閉上眼睛,你得防着那把刀落下來。

可這卻還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他還得不分白天黑夜的聽着隔壁那慘絕人寰的叫聲,看着一個又一個的人被拖死屍一樣的從他面前拖出去!

有很多個時刻,他甚至想過要不要咬舌或者是撞牆!

可他不敢!

他也不甘心!

憑什麼他要落得這樣的下場!

明明都是武安侯府出身,為什麼謝崢就能從這事摘出去,甚至還因救駕有功得了正宣帝的青睞!憑什麼!

就在謝峰恨得咬牙切齒時,外邊忽地有腳步聲響了起來。

謝峰心裡「咯噔」了一聲,雖然心裡有些驚惶,但他心裡還是相信這些人不是衝著他來的。

他用力的閉上眼睛,默默的等着外邊的腳步聲過去。

一步。

兩步。

三步。

可忽了,腳步聲驟地一下停了下來。

「謝峰!」他聽到錦衣衛冰冷的聲音響了起來。

啪嗒。

頭頂懸着的那把刀終於落了下來。

謝峰下意識的伸手捂住了自己的脖子,他不敢置信的睜開眼睛。

沒錯,是錦衣衛。

就在他腦中暈眩即將要栽倒的那一刻,一道清冽的聲音忽地又響了起來,「二叔。」

二叔?

謝峰腦子懵了一下,就在他不解時,一道纖細的身影從那錦衣衛身後走了出來,蔥黃色流雲紋的裙子,衣領處綉着精緻的瓣蘭,外頭還系著一身大紅色綉臘梅的狐裘斗篷,眉眼清冷,氣質卓絕,正是他親眼看着長大的謝嫵。

「二叔。」見謝峰發愣,謝嫵開口又喚了他一聲。

竟然真的是謝嫵。

她竟然能進到錦衣衛里來!

「我能與我二叔單獨說說話嗎?」謝嫵卻懶得理會謝峰的震驚,她直接轉頭對着旁邊的錦衣衛道。

「當然可以,不過,為了安全起見,姑娘有什麼話還是在外邊說吧!」那錦衣衛笑着對謝嫵道,說完,他側臉對身後的人道,「去,去幫謝姑娘搬把椅子來。」

「是。」那人應了一聲,隨後很快便搬了一把椅子放在了謝嫵身後。

「那謝姑娘,我們就不打擾您了。」那錦衣衛笑着與謝嫵說了一聲,隨後便領着其他錦衣衛退了出去。

見那些錦衣衛走了,謝峰這才抬腳緩緩的走到了牢門前。

隔着欄杆,他終於看清了謝嫵的臉。

不過一欄之隔,可自己卻滿身污穢,一臉憔悴狼狽,而謝嫵,他的侄女,卻錦衣華服,妝容精緻,甚至連一根頭髮都沒亂。

「二叔,祖母讓我給您送些衣裳和吃食。」謝嫵平靜的向謝峰說出了自己的來意。

而碎玉也立刻會意,立即將手中的包裹遞到了謝峰面前。

欄杆的間隙太小,包裹太大,遞不進去。

「一會讓錦衣衛的大人給二叔送進去吧。」謝嫵道。

見謝嫵如是說,碎玉忙重新拎着包裹退回到了謝嫵身後。

「你,你是怎麼進來的?」謝峰終於說話了。

他其實有很多問題要問,你來這幹什麼?為什麼那些錦衣衛對你這麼客氣?母親她還交待了你什麼?

可他怕謝嫵不會回答後邊的那些問題,所以,他挑了一個最簡單的。

「就……走進來的啊。」謝嫵道。

「走進來的?」謝峰有些發懵。

這個答案顯然不是他想要的,可他看着謝嫵那清冷沒有一絲溫度的眸子,後邊的那些話,他無論如何也不敢再說下去。

他被關在這裡這麼久,謝嫵是他見到的第一個除了錦衣衛之外的人。

她能這麼輕巧的踏進錦衣衛,還能讓錦衣衛的人對她這麼恭敬,那她,那她是不是很有可能將他救出去?

這個念頭才在謝峰腦中一閃,他神情立刻便振奮了,「阿嫵,你,你是來救我的嗎?」

「二叔,我是奉祖母之命來給你送衣裳和吃食的。」謝嫵看着謝峰將自己的來意又說了一遍。

「你,你不是來救我的?」謝峰有些不信。

謝嫵搖了搖頭。

「你,你不是來救我的?那,那你來做什麼?看我笑話嗎?」謝峰雙目怨怒的瞪着謝嫵道。

「是祖母讓我來的。」謝嫵語氣很是平靜。

「呵,母親讓你來你就來,你這麼聽話么?那母親有沒有說讓你把我救出去了!」謝峰諷刺的看着謝嫵道。

「祖母自然是說了的。」謝嫵淡定的接話道。

「母,母親說了?」這下輪到謝峰震驚了。

他最了解他的母親,她從來就不是一個無的放矢的人,她會這麼對謝嫵說,那麼一定是真的覺得她能救自己!

「是。」謝嫵給了他一個肯定的答案。

「那你,那你是怎麼回答她的?」謝峰連忙追問道。

「我答應祖母會儘力一試。」謝嫵平靜的看着謝峰,眼睛裡一點波瀾也沒有。

「你,你這話的意思是,你,你真的有辦法?」可謝峰此刻哪管這些,他只知道,他在苦熬了這麼多日後,終於看到了前方露出了一絲的光亮。

「不過是安慰祖母讓祖母心懷希望罷了,二叔怎麼也跟着信了?」謝嫵挑眉看着謝峰,唇角勾起了見到謝峰後的第一抹冷笑。

「你!你!」

「被戲耍的感覺很不好受,是吧,二叔。」謝嫵又挑了挑眉,她朝謝峰一笑,隨後退後一步坐到了剛剛錦衣衛為她搬來的椅子上,「可這麼多年,我不是一直就是這樣被二叔你戲耍着長大的嗎?您和二叔多疼我啊,縱得我不知天高地厚,縱得我不知自己的生父生母是誰,縱得我被人人厭棄,縱得我名聲盡毀……」

「那是你性子天性如此,這些年,我和你二嬸是如何對你的,侯府上上下下的人全都看在眼裡!」

「天性如此?」謝嫵挑眉,諷刺的朝謝峰看了過去。

謝峰這才想到,如今的謝嫵早不是當初那嬌縱蠻橫不討人喜歡的謝嫵了。

她早就變了。

不!也或許她沒變!

她一直是現在這個樣子,以前那些個嬌縱蠻橫全都是她裝出來的。

「阿嫵,不管怎麼說,這些年,我沒有虧待你吧!」見謝嫵冷了臉,謝峰忍不住將臉色又放軟了幾分。

謝嫵挑了挑眉。Z.br>

她沒接謝峰這話。

如果刻意縱容養歪不算虧待的話,那他確實沒有。

不過,那也僅限於今世。

「阿嫵,你想想,你是大哥的孩子,雖然養在我們房裡,可你到底不是我們的親生女兒,我們哪敢親生兒女那樣管教你,你小時候性子又敏感,我們除了事事順着你還能怎麼辦?是不是?」見謝嫵不接話,謝峰連忙張嘴又道。

「二叔,從前的事就不用再說了,我只問二叔您一件事。」

「什麼事你說?」

你與徐家私下接觸,幫着徐家隱瞞「懷安」的身份真的只是為了時哥兒的前程?」謝嫵挑眉問他道。

「是!阿嫵,我真的對徐首輔的謀劃毫不知情!這一點,你一定要相信我啊!」謝峰連連點頭道。

「二叔,你到底也在官場呆了這麼久,你怎麼會天真的認為徐首輔繞這麼大的圈子只會為時哥兒討個前程?二叔,你是想替自己討一個前程吧!」

「我,我……」謝峰唇角抿了又抿,可在謝嫵這清冷又幽深的眸底,他到底沒敢否認,「是!我是想替自己謀個前程!可這又有什麼錯呢?」

「您替自己謀前程沒錯,可你不該罔顧祖父的話!」

「父親?父親他久不在京城,他怎麼知道京城如今是什麼樣的情勢?我也是身不由已!」

「是身不由已?還是二叔你的心太大了!二叔你自己心裡清楚!」謝嫵毫不示弱起身反駁謝峰的話道,「僅是升個官怎麼可能讓您滿足,你想要的比這多多了吧!」

「我,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武安侯府!這才是二叔你想要的吧!」謝嫵卻懶得再與謝峰兜圈子,她挑眉直接戳破了謝峰的掩藏了多年的秘密。

「我不懂你在說什麼!」謝峰袖子一甩,隨即憤憤的轉過身去。

可即便他轉過身卻依然掩不住自己內心的驚恐。

他不敢相信,這個他藏在心裡三十幾年的秘密竟被一個小丫頭給識破了!

不!

不可能的!

他一定是聽岔了!

「二叔,有些人,窮極一生也沒有機會來錦衣衛的詔獄裡瞧一瞧,你既然來了,那便安心在這裡住着吧!對了,陛下已經準備起程回京了,相信,用不了幾天,你就能在這見到時哥兒了!這麼久沒見他,您應該有些想他了吧!」謝嫵勾着唇角冷笑着看着謝峰的背影道。

「謝嫵!你!你!你怎麼能這麼惡毒!」

殺人誅心,不過如是!

「二叔,祖母讓我送的東西我送到了,您好生保重!那,侄女便先告退了。」謝嫵輕笑着朝謝峰福了福身,然後,在他怨毒的目光中領着碎玉長揚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