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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閨女的意思,南方比北方對待這種事,還要妥帖一點。”岳青山對自梳女這個說法很是陌生,不過,也能聽得出來,這些活路比北方的什麼做神婆或者乾脆守貞節牌坊,要好太多,至少,別人還把她當做正常人,行走在世道間並不受約束。“但是,做任何選擇都是要付出代價的。”宋思媛頓了頓,繼續解釋道:“就好像我剛才說的那樣,自梳女是不允許和其他人談論感情的,更不允許跟男子眉來眼去,如果讓人發現跟男人眉來眼去或者是已經有了肌膚之親,就會被宗親、姊妹鄙視,此後再不跟她來往。”“在他們看來,這個女子犯了禁忌,就相當於破壞了他們的約定,哪怕是親姊妹,也要從此老死不相往來。”岳觀潮聽完,疑惑道:“那這不就是尼姑嗎?或者是姑子。”宋思媛點點頭:“算是吧,但是又完全不一樣,無論是比丘尼還是坤道,都是出家之人,本質上已經算是出了紅塵,這些自梳女仍然在紅塵中,只是,她們的行為是在反對婚姻的壓迫,用梳起頭髮,來驅散想要追求他們的人。”“這就跟女子學女書是一個道理。”宋思媛徐徐說道:“舊社會男子不讓女子讀書識字,那女子就創造出他們看不懂的女書用來記錄信息,交流心事,本質上,都屬於再用行動,反對舊社會對她們的壓迫,屬於不得已而為之的沉默反抗。”眾人說到這裡,只得一聲嘆息,田六妹幾十年來,幾乎是拿着自己的性命,對抗着官府和世道對她的迫害,儘管受盡磋磨,卻依舊能以善心待人,可見其品格之高。夜聊至此,基本上也就各回各屋了,眾人入睡後很快沉入夢鄉。翌日清早,岳觀潮正在睡夢中,院子門外砰砰敲響,只待門縫被推開,胡金豆稚嫩的嗓音清晰鑽進門縫:“岳大哥,外面來了一群道人,說是家中有災殃,叫我家出來說話呢。”說曹操,曹操還真就到了,前夜宋思媛就說過,燈影子多半最近會活動,岳觀潮睡意朦朧中聽見胡金豆的話,當即打了個激靈醒過來,他和岳二炮出門一開門,其他人也都被叫醒,聚集在院落里。胡金豆帶着他們走到客院北角的樓梯,順着階梯走進門上樓閣,站在背街的窗戶邊,一眼就能看到府門外聚集了不少道人。仔細看,這些道人個子卻都不算高,大概也就比十五六歲的孩子高一點點,若站到他面前,最多到他心口肩膀處,裡面最小的那個人,基本上是個半大侏儒,好似馬常一樣又瘦又小。這些人長得五花八門,歪瓜裂棗,頭大臉小,賊眉鼠眼,看起來就不是什麼好人,穿的衣服卻都是百納道袍,個個是徐俠客以前的裝扮,只是因為臉面太猥瑣,顯得有些不倫不類。為首的老頭子,穿的是個杏黃色的對襟道袍,腳踏方頭道鞋,襪子一塵不染,花白頭髮戴着黑紗道冠,顯得人模人樣,手拿浮塵無腕戴流珠,看起來確實有那麼幾分高人的感覺,但是,眉梢眼尾基本上全是算計和猥瑣,與仙風道骨是完全不搭邊的。看起來,就好像穿了道袍的地痞流氓,只是故作嚴肅冒充道士,顯得十分違和!“金豆,這些人是什麼來路?”岳觀潮琢磨着當下情況,胡家來了這麼一號人,絕對不是什麼偶然,他們前腳把病治好,後腳就已經見他們找上門來,勢必有蹊蹺、胡金豆撓着腦瓜子,糯氣說道:“岳大哥,這些道人跟管家說,他們是雲遊四海的道人,來到黃田鎮後發現胡家的方向黑雲彌布、妖氣衝天,特來查看是怎麼回事,還說什麼家中不寧必有邪祟,管家也不敢叫人進門,已經派人去請我太奶。”話音未落,胡老太已經在各院老少爺們的攙扶下,出了府門,為首的老道嘩啦甩動浮塵,裝模作樣作揖:“老太君壽比南山,福如東海,壽誕已成,定能通天萬壽,享福不盡。”“老身多謝老道長美言了!”伸手不打笑臉人,老道人也是知道這個說法,雖說是來找茬,先說些好話,也好叫關係別弄得那麼難看。“方才,我聽管家也說了,您說我胡府妖氣衝天、家宅不寧,可是什麼意思?”胡老太婆能掌管那麼大家業,也不是什麼慈悲菩薩,只是年紀大了,沒必要計較太多,眼下,這些老道那麼大陣仗,作為一個當家人,天然就知道是大事要來了。這老道人徐徐說道:“老太君見諒,老道雲遊此地見胡家的方向黑氣密布,想是有妖孽作祟,既然我雲遊此地立馬遇見這些,多半是與老道有機緣,老道只好找到這裡來,也為胡家提醒一二,積攢下功德來,並非是老太君認為的,是我要化緣索錢。”“噢?那還請道人入客堂,我好奉上香茶,也好向您請教請教,我胡家到底為什麼會有妖氣。”老道人連忙推卻:“出家人不入紅塵,就是個討飯的,都沒有進人家客廳的道理,我們雲遊四海,若化齋飯也是在門外等待,斷沒有入紅塵的道理,有些話,我可當著您的面說清楚。”“既如此,那我也得叫各位道長舒服說話不是,來人啊,在府外搭起遮陽棚,再拿些桌椅板凳來,道長們趕路辛苦,叫他們也歇歇腳。”老太君說一不二,其他僕從各自行動起來,忙碌有序在府門左邊搭起遮陽涼棚,棚中心放起一套高背桌椅茶案,其餘凳子多為小圓凳。等布置遮陽棚,胡老太這才迎着老道人坐進高背椅上,香茶奉上後,老道人這才繼續說話:“敢問老夫人,家中各有姊妹淑女起了病症?”這一點,除了胡家主府的人知道,其他人都被瞞得嚴嚴實實,就連小宗都不怎麼知道,至於黃田鎮的其他百姓,那就更加沒法窺探深宅大院的秘密。眼下,老道長第一句話就是這些,她免不得要倒吸一口涼氣:“老道長好神機妙算,我家丫頭確實身體不適,但是,前日已經被名醫治好,如今好得差不多了。”胡老太也不是傻子,不是什麼東西都往外捅鼓,故意說錯情況,看看這老道士接下來怎麼辦。“名醫也好,神婆也罷,只要能治好小姐的病就是好事,只是,邪氣未消,恐怕以後禍事不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