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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清楚這些綹子燒殺搶掠無惡不作,最是心狠手辣,但是卻不知道,這些綹子還有過陰路的行當,他更不理解,一向老實巴交的二叔,怎麼會招惹到銀駝寨這伙土匪。

岳觀潮看了一眼弟兄岳二炮,看向二叔:“二叔,村裡林場也有幾百號弟兄,我們趁夜殺上銀駝寨,人一多腰杆子也硬,咋樣也不算吃虧。”

岳青山一聽侄子的話,眉頭緊鎖,明顯不同意:“不成,不是渾身是膽,就能占土匪的便宜揚自家的威風,村裡五六十歲出頭的老人,年輕時都進過鄉勇團,二十幾年前誰不是渾身都是膽,豪橫得都沒邊兒了,連人熊都能趁夜錘死,可為啥現在落下一害怕就尿褲襠的毛病。”

“為啥?”

“還不是被銀駝寨嚇破了膽兒,這些匪徒都是生死簿上掛了名的,殺起人來就跟刀切蔥一樣,你們這些年輕人殺豬都犯怵,根本頂不住。”

岳觀潮被潑了一盆冷水,又想起其他鬼主意:“實在不行,我倆帶着獵槍,趁天黑悄摸摸混進寨子,走一趟匪窩,二炮或許就有救了。”

岳青山繼續搖頭:“過匪寨可不是逛廟會,寨子做的都是亡命生意,冷不丁看見生秧子(生人),都不用問來路,當場就能把我倆開了腦瓢,偷偷摸摸根本行不通,也不知道現在銀駝寨誰當家,得見了管事兒的才好說話。”

岳觀潮拍了一下腦袋:“那要不,我們就假裝拜山頭的流匪,想去投靠他們,這樣混進去成嗎?”

岳青山琢磨着最後一個主意,眼前一亮:“也只有這個辦法,今晚我們叔侄倆就走一趟,去會會這幫綹子。”

“岳老哥,夜半更深,這些綹子建野仙祠,保不準有什麼髒東西等着你們,我不放心,要不你們把我老婆子也帶上,有中毒受傷啥的,也能護持你們平安。”

馬老太這番話說得言辭懇切,岳青山正愁沒幫手,他滿眼感激連忙點頭:“妹子,我都不知道說啥好了,我岳青山哪怕銜草結環,也要報了你的大恩。”

三人趁着夜半更深,駕起黑鬃烈馬往銀駝寨方向趕去。

……

月明星稀,鴉雀慘唳。

那皎潔玉輪高懸天際,一黑鬃烈馬揚蹄嘯鳴,在雪龍嶺停下腳步。

“吁!”

岳觀潮坐在馬上,抬頭瞅着蟄伏於崇山峻岭的雪龍嶺。

正值夏日,那雪龍嶺奇峰鶴立,重巒疊嶂,灰仙祠遍布林間,如海市蜃樓漂浮在朦朧霧氣里,昏黃燈籠隱隱明滅,恰如千百雙貪婪獸眼,望着山下來犯之人。

前方,幾根朽木潦草搭做山門,過了山門便是通往雪龍嶺的野路。

待走進山門,兩側灌木高到腰間,涼風刮過,嗚嗚幽鳴,他立馬感覺一股陰冷的風直往領子里鑽,就好像被冰涼的手摸了後背,驚起一身汗毛。

岳觀潮仔細觀察周圍,左右皆是高可摘雲霄的野嶺密林,唯有腳下一條崎嶇石路朝山上蜿蜒,四周氤氳着濃霧瘴氣,他哪怕打着燈籠,所能見到的也不過馬車前數米,再往前便是一片黑暗,空氣里腐爛味道始終消散不去。

他抬頭看去,銀白月盤不知何時變成朦朧赤月,森林完全將月光隔絕在外,透不進一絲光亮。

奇怪!

車輪聲音里,他總能聽見有人走動低語的動靜,好幾次他眼角餘光看到馬車左近有黑影竄過,可舉起燈籠照過去,卻又只有大樹和灌木一動不動,只剩風吹着樹葉沙沙作響,哪怕身後車裡還有兩個大活人,也靜得人心煩意亂。

雖說興安嶺百獸潛伏,可沒有哪種野獸會主動靠近馬車,這些詭異黑影就這麼環繞着馬車來迴轉悠,看不真、抓不着,沒有舉動,卻又不遠離,好像在戲謔嘲弄他們一樣。

他越想越覺得不對勁,架着馬車飛快疾行。

怕什麼,偏偏就來什麼。

“蚯~蚯~蚯~~~”

黑霧突然傳來詭異獸鳴。

只聽得嗖嗖幾聲,車輪被刺數箭,他閃身掰斷弓箭一看,尾部果然有獸口銅哨。

“哪個王八犢子不敢冒頭,給我來陰的!”

黑暗中沒人搭話,但是卻起風了,正值盛夏,可這一陣陰風卻陰寒冷冽,硬是吹得樹上的綠葉像是深秋的枯葉一樣簌簌飄落,然而落到燈籠的光照範圍里,岳觀潮才發現,那根本不是什麼樹葉,而是一張張微微泛黃的方孔紙錢!

紙錢隨風滾動,越飄越多,眼見就要把馬車圍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