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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雲峰,為雲海險峰所在,雲澤,便是一方雲水相濟之地。

此時,晨色朦朧。

只見山崖凌空,雲霧縹緲;山崖之下,乃是一片湖泊,雲光倒映,山水相連,乾坤渾然成景。山崖的左側,有一方石亭,刻着雲澤二字。山崖的右側,乃是嵌入洞穴的樓閣,挑角飛檐,花窗臨風,造型古樸,擺設齊全,裡間則是設有一座小小的傳送陣,可直達數百里之外的龍城雲澤。

嗯,眼前便是真正的雲澤,蓋義的洞府所在,距龍城的雲澤僅有數百里之遠,卻因為地處隱秘,且有高山與雲海的遮掩,故而沒有幾個人知道這麼一個地方。

於野站在山崖之上,任憑寒風捲動衣擺,兀自神色淡遠,眼光深邃。

“鏘――”

一聲龍吟傳來,崖下的湖水翻湧,兩道銀色的龍影交替閃現,頓時浪花飛濺而水聲陣陣。

兩頭蛟龍喜歡雲澤之地,暫且又無兇險,於是在此戲水逐波,縱情玩耍一回。

於野佇立片刻,輕輕揮動衣袖,伸出左手,他掌心虛托着一尊小巧的青色石塔。尺余高的塔身分為九層,每層的飛檐之下刻着細小的字跡,分別為宗動、經星、土星、木星、日天、金星、水星與月輪,寓意着九重天地,並有光芒微微閃爍,或許是難以辨別,所看到的乃是五彩的顏色,似乎對應着陰陽五行?

這正是九冥塔。

得到了辛追的傳承,便也得到了九冥塔。魔塔的驅

使與塔中九重天地,已盡在他的掌控之中。

倒是省去了祭煉的繁瑣。

神識一動,可見魔塔的一層,也就是宗動天的幻境之中,困着一中年男子,此時正在蒙氣籠罩的荒蕪之地茫然尋覓。

那是蓋義妖尊,與狄欒不同,他對於魔塔一無所知,即便他耗盡壽元、用盡手段,也休想走出魔塔的九重天地。

於野的手掌一翻,小巧的石塔已飛入納物鐵環。

九冥塔,與他的翻天鼎相仿,能夠禁錮與吞噬強敵,而威力卻是神奇莫測,其中九重天地的不同氣機,更是有助於功法的修鍊與境界的提升。至於寶物有沒有其他的用處,暫且不知,有關辛追的傳承,尚待他慢慢的煉化、參悟。

於野轉身走入樓閣,看着精美的擺設,與窗外的景色,他搖了搖頭。

蓋義,看似一個粗人,卻懂得享受,而且心機深沉,喜歡陰謀詭計,最終卻是害人害己。而那個申元妖王,倒是與他一脈相承。

走到樓閣的裡間,地上豎著四根石柱,乃是一座傳送陣。

於野踏入陣法,打出法訣。

光芒閃爍,景物變化……

眨眼之間,他已置身於另一座樓閣之中。輕輕推開門扇,有人躬身行禮――

“妖尊……”

是之前看守樓閣的兩位元嬰妖修,猶如蓋義駕臨,依然畢恭畢敬,哪怕是妖尊已經換了

人。

於野微微頷首。

無論他承不承認,他已取代蓋義成為了妖域至尊。

不過,他沒有濫

開殺戒,也沒有驅逐蓋義的屬下,願意歸順者,一概既往不咎。而對於龍城、或妖域的妖修來說,既然蓋義落敗,誰成為妖尊都沒有分別。何況申元妖王帶頭歸順,九寶、九芝也早已投誠。所謂的強者為尊,規矩如此。

“妖尊前輩!”

門外不僅恭候着兩位妖修,還有申元,很是振奮的樣子,舉手道:“您是我三十六城有史以來最為英明神武的妖尊,從此一統妖域、魔域兩地,堪稱前無古人、後無來者啊!”他又咧嘴一樂,道:“哈哈,申某當有擁立之功!”

於野嘴角微翹,眉梢斜挑,似笑非笑,不置可否。

昨晚,他若非多個心眼,及時潛出院子,後果將不堪設想。而這個擁立他登上妖尊之位的傢伙,能夠在善惡之間轉換自如,倒也是一個人物。

至於他如何騙取信任,如何暗中稟報蓋義,又是如何設下陷阱,已懶得與他計較,但願他好自為之!

“妖尊前輩,屬下已召集全城妖修待命,請示下――”

申元後退兩步,舉手示意。

樓閣之外,便是山崖。

山崖的左右兩側,杵着兩個鐵塔般的人影,那是奎炎與邛山。崖邊的石頭上,另有一人盤膝而坐,乃是歸元子,面帶笑容,而又置身事外的德行。

文桂從一旁的石梯走上山崖,出聲道――

“我已發出信簡告知天下,今秋八月十六,於野擊敗蓋義,繼魔尊之後,再次成為妖域至尊,

並傳令辛九、九寶、九芝、濟源、荀關、陸原,以及殷施、淳于,雙方即刻罷戰,七日內趕往龍城聽命,違者嚴懲不貸!”

“嗯!”

於野停下腳步,臨崖而立。

與此瞬間,喊聲響起――

“拜見妖尊!”

山崖下聚集着數百近千的妖修,齊齊舉手出聲。

於野緩緩抬起一隻手,四下里頓然一靜。

他低頭打量着聚集的人群與一張張忐忑不安的臉,轉而又看向山下的龍城,然後背起雙手而感慨出聲――

“勿論妖修,或魔修,誰家不圖個四方太平,與仙道有成呢,奈何狄欒與蓋義野心勃勃、慾壑難填,始終不肯消停啊,哪怕本人連年征戰,亦換不來兩位尊者的回心轉意,於某唯有取而代之,還我妖域、魔域的千年安定!”

他話音未落,有人振臂高呼――

“妖尊英明,屬下誓死追隨!”

是申元,崖下的眾人跟着他喊叫起來――

“妖尊英明,誓死追隨……”

又有人怪聲怪調地喊了一嗓子――

“龍起於野,聖人降世啦……”

呼喊聲隨之變化,且更為響亮――

“龍起於野,聖人降世……”

於野猛然轉身,兩眼一瞪。

又是歸元子在搗亂,他喊了一嗓子,竟摸出酒壺呷了口酒,然後帶着揶揄的神情微微一笑,傳音道:“當年的山野小子,今日登頂至尊,統轄妖魔兩地,堪比聖人降世哩。如何,你是否已飄飄然?”

於野頓時興緻全無,卻無言以對

,揮袖一甩,道:“散了吧!”

申元忙道:“散了、散了,各位回城待命!”

片刻之後,眾妖修已盡數散去。

於野依然佇立在山崖之上,默默看着天上的一團炊煙。那炊煙來自妖城,帶着他熟悉的煙火氣息。

奎炎已忍不住與邛山、歸元子湊到一處,三句話離不開大吃大喝,申元趁機分說著城中的美酒美食,四個人倒是臭味相投。

於野與文桂點了點頭,轉身離去。

他雖然成了妖尊,卻要等待各方的回應。殷施與淳于願不願意歸順,妖域三十六城是否聽從他的號令,辛九等人又能否如期趕來,尚且不得而知。

“頭領,何不同去消遣一番?”

“哎呀,他今非昔比,身份尊貴,不敢出入污穢之地,你我自去……”

奎炎沒有忘了他的頭領,歸元子則是變得陰陽怪氣。

於野置若罔聞,抬腳走入樓閣,卻突然發現挑起的飛檐下藏着一塊匾額,刻着四個模糊的字跡:龍隱雲澤。

龍隱也就罷了,匾額也隱藏起來。這座樓閣,應該稱為龍隱閣。

於野徑自踏入陣法,轉瞬失去了蹤影……

他不是不敢出入污穢之地,是沒有心思飲酒作樂,

成為妖域、魔域至尊,雖然威風凜凜,一呼百應,卻讓他心神不定,有種高處不勝寒的惶恐。他不能繼續躲在暗處,而是時刻處於萬眾矚目之下。他的一言一行,關乎着四方的安定與無數人的生死存亡。他不喜歡

這種日子,卻已深陷其中難以自拔。

而他雖然擊敗了狄欒與蓋義,無非僥倖罷了。若論真實的修為,他不是任何一人的對手。何況強敵仍在,昆吾山與昆宿山勢必不會罷休。仙域,已成了他無從迴避,難以翻越,卻又必將面對的一座高山……

七日後。

雲澤山崖。

樓閣四周多了一層禁制,並且擺放着一堆魔石與陰石。濃郁的氣機中,坐着一嬌小的人兒。

是青蘿,她依然身着青紗,赤裸雙足,披肩黑髮如雲,使得她精緻如玉的小臉更添幾分嬌美。

難得一方雲水相濟之地,於野讓她在此靜修一段時日。而她無心靜修,也無意於湖光山色,只管雙手支腮,默默衝著門外凝神端詳。

樓閣的門外,便是凌空的雲霧山崖,一位年輕男子盤膝而坐,看不見他的面容,只見他厚重的背影已融入雲霧之中,他雖然近在眼前,卻朦朦朧朧而難以觸及。

兩人獨處的這幾日,他不再說笑,或分享心事,而是一個人行功修鍊。閑暇時分,他似乎也忘記了身後的青蘿,不是衝著遠方出神,便是低頭悄然嘆息。

他的所思所想,她已無從知曉,而牽連的神魂所在,她懂得他的寂寞與憂愁,奈何不敢驚擾,唯有這般靜靜守候陪伴……

“嗡――”

便於此時,樓閣裡間的傳送陣發出聲響。

雲霧散去,於野終於緩緩起身,遂又拂袖一甩,他轉身踏入樓閣。忽然一道

人影投入懷中,小手抓着他的耳朵,輕柔的話語聲響起――

“風裡雨里,青蘿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