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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

豐都城外的樹林中聚集了一群人。

為首的乃是四位城主,分別是昊石、瑞啟、田寸、公羊,隨行的乃是於野、朵彩、赤離等各城的十六位頭領。為了避免走漏風聲,眾人分頭離開了豐都城,於城外集結待命。人數到齊之後,在昊石吩咐之下,各自施展神通,一路往東飛去。

昊石,豐都城的城主,淳于妖王的親信,也是此行的主事之人,卻神態威嚴、不苟言笑,即使發號施令也是言簡意賅而不容置疑。

此行的重任,毀去見月城的降魔大陣,為七年前死難的妖修同道報仇,雖然有着冠冕堂皇的借口,卻無非是妖魔之爭的延續罷了。

而起程之後,於野也變得沉默寡言。

此番深入魔域再起戰端,看似蓄謀已久,並且精心籌備,卻有些不同尋常。

譬如,一個性情張揚,且妖冶嫵媚的朵彩,又是妖修的身份,她如何潛入魔城而不被人察覺?

再一個,淳于妖王如何堅信能夠找到陣法的陣眼??

還有赤離,他已自稱懂得魔修,又得公羊的信賴,並且知道陣眼所在,他何不獨攬功勞,反而一手促成他於野的魔城之行?

況且,那個傢伙也並非知恩善報之人!!

此外,眾所周知,他於野與居右結仇,此去豈不是徒添兇險?

於野雖然滿腹疑惑,卻想不明白,唯有默默隨行。而有了赤離的陪伴,朵彩也不再糾纏,他倒是落得幾分清凈……

赤離悶哼一聲。

轉瞬來到城裡。

而洗漱的水聲愈發清晰,屋頂倒映着旖旎的燈光?三間屋子竟然相通,僅為一人多高的石牆隔斷。

七日後。

於野施施然站起身來。

山裡男子倒是能說會道,摸出一塊銀子塞入魔修的手裡。他身旁的女子趁機攙扶着老者往前走去,嘴裡說道:「爹爹趕路辛苦,腳下慢些!」老者連連點頭,喘着粗氣道:「咳咳,媳婦兒孝順……」

一對青年男女,與一位老者。

「來自何處?」

……

昊石交代了相關事項,也不囉嗦,抬手一揮,帶着五位頭領率先飛向魔域。瑞啟、田寸、公羊稍作耽擱,也各自帶人離去。

「咣當——」

赤離舉手示意,神態洒脫。

於野摸黑走入屋子,隨手關閉屋門,隨着縱目閃爍,屋內一覽無餘。一張床榻,一張木幾,兩個木箱,便是所有的陳設。

「長得好看,並非罪過吧?」

於野在院子里轉了一圈,走向住處。

「聽我的?」

他是看着於野一步步走到今日,也曾被對方搶了他的魔門之主,誰想來到妖域之後,他依然被他強壓一頭。尤為甚者,他竟然當起了爹!

「嘿,我想不明白啊,你也知道陣眼所在,卻為何要將這樁功勞送我?」

朵彩轉身離去。

「咯咯,在魔城過上三個月,又該是怎樣的一番情景呢!」

赤離拂袖一甩,起身道:「本掌柜看守鋪子,你老人家早點安歇!」

「哎呀,何必多此一舉!」

「望月嶺人氏,城裡討個生活,各位大人行個方便!」

老者,或易容的於野,笑道:「我與朵彩姑娘,各住一間屋子,你赤離身為掌柜,鋪子里將就一二。」

「於頭領,動身吧——」

見月城已在眼前。

「強詞奪理!」

片刻之後,林間僅剩三人。

「嘿!」

洗漱倒也無妨,不得顯露真容!」

眾人尚在飛行,天地氣機有所變化。

赤離惱怒無語,只能衝著門扇撒氣。

朵彩的眼光一眨,腰肢一轉坐在於野的身旁,道:「罷了,此去如何行事,全憑你於野決斷,若有差池,與本姑娘無關!」

「誰讓你與朵彩的相貌長得好看呢,哪怕隱匿修為,也難免露出破綻,眼下只得委屈兩位了!」

大道上走來三人。

有幾位魔修在盤查着來往的行人。

赤離恍然大悟,忙道:「於頭領,我二人唯你是瞻,但有差遣,不敢不從!」

男子則與掌柜的套着近乎,聲稱山裡日子艱難,便帶着老父、婆娘來城裡求個生路。掌柜的倒也熱心,告知臨街有家油鋪轉讓,前店後院,便於營生,也宜於居住。老者聽說了之後,催促男子盤下鋪子,遂又急着辦理交接,免不了一番忙碌。

而這妖魔交界之地,何來好山好水?

赤離抬頭張望,愕然道:「不入魔城,如何落腳。沒有落腳之處,如何帶着幾位城主潛入地下靈脈??」

「你信不過我?」

「本姑娘也略通易容之術,不勞你老人家囉嗦!」

朵彩無意爭執,道:「本姑娘洗漱一番,這般蓬頭垢面,着實不堪忍受!」

傳音對話之際,赤離打量着於野。

赤離振振有詞。

於野微微頷首,表示欣慰。

此前動身之時,赤離與朵彩很是興緻勃勃,卻被他當即喝止,凡事聽他吩咐,否則他便置身事外。兩人被迫順從,遂喬裝易容、隱匿修為,並以塵土塗抹肌膚,又從沿途的山村裡偷來服飾、包裹,對外聲稱夫婦,於野便以狐面化為老者,勉為其難地成了老爹。之後達成一致,進入見月城不得入住客棧,而是找家住戶的院子落腳,恰逢這家油鋪尋租,於是三人就此安頓下來。

兩位同伴連連點頭。

女子暗啐一口,悄悄手上用力。而老者看似虛弱,手臂卻堅硬如鐵。

「惹人注目,遭人嫉妒啊!」

於野臉色一沉,儼如當家之主,很是嚴厲。

「我眼光短淺,總覺着有人害我!」

「罷了!」

赤離看着緊閉的院門,留意着四周的動靜,走到石桌旁坐下,帶着揶揄的口吻傳音道:「於老弟,恭喜你當爹了,兒子與媳婦俱全呀,接下來還將怎樣呢?」

一片林間的空地上,來自妖域的二十人再次聚到一處。

女子頓時怒了,傳音道:「於野,你又占本姑娘的便宜!」

「天地自有結界,此處便為妖域、魔域的交界之地。再去三日路程,即可抵達見月城。於野、朵彩、赤離設法潛入魔城,百里外的月鳴山為聯絡之地。眼下乃是六月末,最遲十月上旬,不管是否得手,或遭遇不測,前往魔域的赤羯山碰頭。倘若意外失散,以千里傳音符聯絡。各位,分頭行事——」

男女均為山裡人裝扮,粗布衣衫,滿麵灰塵,背着行囊;隨行的老者,五六十歲,鬍鬚斑白,肩頭也背着包裹,氣喘吁吁的樣子。

赤離瞠目無語。

於野伸手拈鬚,似笑非笑,像是自嘲,又像是告誡。

於野微微一笑,兩眼中露出他慣有的神態,沉穩、淡定,且又不失睿智。

「倘若妖域大亂與你有利,而我為何看不到任何的好處?」

於野眉梢一挑,氣定神閑道:「既然聽我的,便如此這般……」

「嘿!」

院子內外已清掃乾淨,並掛起了燈籠。而看着鋪子里的罈罈罐罐,以及僅有的兩間

屋子,一男一女面面相覷。

老者卻坐在院里的石桌旁,怡然自得道:「媳婦兒,生火造飯……」

「你顧當下,我看長遠。彼此眼界迥異,分歧在所難免!」

當一家三口安頓下來,已是傍晚時分。

男子與魔修躬身致謝,陪着女子、老者走入城門,儼然是父慈子孝的一家三口人。

尋至一家吃食鋪子,找了桌子坐下,女子與老者端來肉湯,舉止勤快而又賢惠。老者喝着熱湯,看着街景,很是享受。

數日後。

「如今有了這家臨街的鋪子,只管安心當你的掌柜,待安穩幾日,再行計較不遲!」

昊石舉手示意,帶頭往下落去。

厚重的城牆,高大的城門,以及環抱的群山,與豐都城或黑風城相仿,卻大小不同、氣象迥異。

「嗯,這孩子孝順!」

朵彩也是精神煥發,滿懷期待的樣子。

「這……」

於野卻翻着雙眼,撩起衣擺坐在草地上,懶懶說道:「難得這好山好水,何不趁機遊玩一番!!」

「於老弟,你我理當相互照應,適逢機緣難得,我豈敢獨自撈取好處!」

男子也是頗為無奈,抱怨道:「我二人聽你擺布也就罷了,而明日如何開門買賣,僅有兩間屋子又如何安置三人?」

「呸……」

於野抬眼一瞥,神色意味深長。。

三間屋子,兩間住所,一間柴房,另有一口水井,以及堆放的雜物。可見相鄰的屋門縫隙透着燈光,並有水聲響起,顯然有人在洗漱,竟毫無顧忌。

夜色降臨,滿城亮點燈火,四周的山壁之上,也有火光在閃爍。而天穹卻是一片黑暗,顯然為陣法所遮擋。稍加留意,無數道神識凌空亂飛,城中的魔修至少數百上千,其中不乏元嬰以上的高手。

於野搖晃着腦袋,不以為然道:「你已知曉陣眼所在,屆時告知幾位城主便是,至於如何接近大陣,又如何毀去陣法,幾位城主自有計較!」

於野微微一笑。

「哼!」

「於頭領!」

「哼,疑神疑鬼!」

「我呸!」

於野悄悄坐在榻上。

既為凡人,便不敢施展神識,也不敢布設陣法、或打出禁制,而水聲、燈光,以及滿城的喧囂奔涌而來,頓如失身於滔滔的濁流之中而難以自我。

於野急忙收斂心神,封絕識海,屏蔽視聽,惟一念獨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