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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籠中,魔修男子坐在地上。

他的傷口不再流血,身下的血泊已漸漸凝結。

他卻沒有出聲,也沒有求救,而是默默打量着去而復還的於野,錯愕、疑惑的神色在他的兩眼中交替閃爍。

於野走入鐵籠,同樣沒有急着救人,而是雙手拄着長刀站在三尺之外,問道:「這位前輩,如何稱呼?」

魔修男子默然片刻,遲疑道:「姬聖……」

於野點了點頭,依然擺出聆聽的神態。

「姬某……乃天蛟城城主,只因喜好妖修之術,且轄地與妖域交界,便帶着弟子深入靈蛟谷尋覓機緣,不想誤入甘獸所設的陷阱……」

魔修男子自稱姬聖,他雖然為人謹慎,卻知道形勢有變,不用於野多問,便道出他的來歷。

「……甘獸與我打過多年交道,他獲悉我在嘗試妖魔兼修之法,便設下圈套害我,無非貪圖我的境界感悟,並將我當成人質,企圖來日吞併天蛟城。」

「姬前輩懂得妖修之術?」

「略窺門徑,境界尚淺!」

「甘獸一個妖修,為何貪圖你的兼修之法?」

「非道、魔、妖一體者,難以修至大乘境界。而兼修之法頗為高深,有所感悟者寥寥無幾。」

「幽冥仙域有沒有大乘境界的高人?」

「應該沒有。」

「哦……」

於野知道修為境界的劃分,而有關三修一體與大乘境界的說法倒是頭一回耳聞。

「我起初以為,你受甘獸指派而來,是他設計的又一個圈套,誰想我竟錯怪了你。你若助我逃離此地,我願與你共享天蛟城!」

姬聖依然言語謹慎,似乎在討價還價。

「你知道我是誰?」

於野伸手一抹,恢復了真容。

姬聖見他如此年輕,意外道:「你難道不是妖城的頭領……」

「我是妖城的頭領,也是見月城與金羽城追殺的於野!」

「於野?」

或許天蛟城地處偏遠的緣故,姬聖並不知道於野在魔域闖下的惡名。

而於野見此人口風甚緊,無意多說,手指突然擠出兩滴精血,順勢掐動法訣、加持鎖魂符陣,快如閃電般打入他的識海之中。

「你……」

姬聖勃然大怒。

刀芒一閃,鐵索「鏘、鏘」折斷。

於野收起銀刀,淡然道:「只要沒人害我,鎖魂之術便無大礙,如若不然,姬城主應該知道後果!」

「我怎會害你……」

「有道是,防人之心不可無。」

於野丟下滿臉怒容的姬聖,轉身走出了鐵籠。

屈志,獨自在料理傷勢;匡豐與介姜的遺骸已被化為灰燼;方修子在應齡與平陽子的救治之下,已從昏迷中蘇醒過來,與華岳、沐千里一同被攙扶到空地上歇息,冠義等人則是出聲問候而相互唏噓不已。

「老弟……」

「於野……」

「唉,想不到為你所救,當年愧不應當……」

沐千里與方修子、華岳見到於野走來,皆感慨萬分。

「沐兄、方前輩、華前輩!」

於野拱了拱手,也是感慨莫名。而三位道友雖然獲救,卻仍未逃出地牢。

果不其然,便聽晉靈出聲道:「我四處查看了一遍,此處為堅硬的金石與數套陣法打造而成,或許臨近地脈的緣故,因而氣機源源不絕。目前僅有一座無法開啟的傳送陣,尚未發現其他出路!」

「為免不測,勞煩晉兄、樊兄、石兄擔當守衛重任!」

於野吩咐晉靈、樊奇、石賴看守傳送陣,以免甘獸、甘禽隨時到來,又衝著冠義等人示意道:「各位協助沐家主與兩位前輩就地療傷,冠兄、應兄與我商議脫困之策!」

不管他曾經的身份如何卑微,名聲如何惡劣,現如今他是眾人的主心骨,也是唯一的發號施令者。而他安排事務條理分明,且不失縝密,又兼顧各方,皆心甘情願聽他差遣。

「老弟,你我唯有強行破陣,別無他法啊!」

「冠兄與我不謀而合!」

「嗯!」

於野與冠義、應齡走到一旁。

逃出地牢,已是勢在必行。一旦甘獸、甘禽到來,處境更加兇險。

「你我群策群力,先行嘗試破解陣法。」

「倘若不成,便強行破禁。你我聯手之下,料也不難……」

三人商議了幾句,各自散開。

於野的兩眼閃爍着光芒,衝著石壁凝神查看。石壁中嵌有晶石與密密匝匝的符陣,彼此相互連接、層層環繞,幾無任何縫隙。他有些不甘心,繼續左右尋覓,便是洞頂與腳下也沒有放過。

「啊……」

一聲呻吟傳來。

姬聖仍然坐在鐵籠中,以撕破的衣衫裹扎着腿上的傷口,許是痛疼難耐,他額頭滲出豆粒大小的汗珠。

於野走到近旁,摸出幾瓶丹藥扔了進去。

姬聖抬頭怒視,卻還是撿起了丹藥,憤憤道:「竟敢鎖我命魂,豈有此理……」

「於野——」

對面的鐵籠中有人呼喚。

屈志雖然神識尚存,而四肢傷勢慘重,即使解脫了鐵索,依然癱在地上難以起身,卻嗓門洪亮道:「於野,能否幫我找個拐杖與遮體之物?」

於野轉身撿起一根棍棒來到他的鐵籠中,又拿出一枚戒子放在地上。

戒子收納着兩件衣物、幾瓶丹藥與數百塊妖石。

屈志大為意外,道:「小兄弟,我不管你是何人,從今往後,屈某欠你一條命!」

於野淡淡一笑,轉身繼續查看地牢的陣法。

半個時辰之後,他與冠義、應齡再次湊到一處,各自神色無奈,默默搖了搖頭。

地牢,連同幾間石室、甬道,以及傳送陣所在的洞穴,沒有發現一絲一毫的破綻。環繞四周的陣法與地脈連為一體,使得整個地牢猶如銅澆鐵鑄一般的堅固。

「罷了,且將幾位傷重的道友安頓在石室之中!」

「各位道友……」

事已至此,只能強行破陣。

於野與冠義、應齡達成一致,遂即吩咐班凌、袁寶等人將沐千里、華岳、方修子搬至石室躲避,屈志也拄着棍子走了過來,雖然狀態艱難,卻與眾人出聲道謝,倒是個豪爽的漢子。接着又將姬聖也抬出鐵籠,不消片刻,看守傳送陣的晉靈、樊奇、石賴之外,餘下的燕州修士盡數聚集在地牢之中。

「於老弟,此處如何?」

冠義伸手指向空地一側的石壁。

既然找不到陣法的破綻,唯有選擇一處發動強攻。

於野點了點頭,與眾人退到三丈之外,張口吐出一道紫色的閃電,便聽「鏘」的一聲巨響,小巧的星矢已折返而回,而烏黑的石壁僅僅崩開一點印痕。他暗暗驚訝,繼續掐訣催動星矢。冠義等人不作耽擱,齊齊出手,霎時劍光閃爍,轟鳴大作……看書菈

「叮叮、鏘鏘——」

強攻持續了一炷香的時辰,地牢之中煙塵瀰漫、氣機震蕩,反噬的法力之下,眾人被逼連連後退。而烏黑的石壁終於崩開一個數寸大小的豁口,籠罩四周的陣法禁制卻安然無恙。

於野只得收回星矢,摸出兩枚雷火符。

眾人知道雷火符的威力,一個個催動法力護體。

「轟、轟——」

於野的雷火符出手剎那,火光閃爍,雷聲炸響,反噬的法力排山倒海般襲來,他頓時離地倒飛出去,「砰」地撞上身後的石壁,又「撲通」摔下,猶自雙耳「嗡嗡」轟鳴,卻見冠義等人更是橫七豎八躺倒一地。他急忙凝神看去,便是臨近的鐵籠也被摧毀半邊,而石壁上的豁口僅僅炸開尺余深,仍未觸及深處的陣法禁制……

久久之後,煙塵緩緩散去。

眾人依然坐在地上,狼狽的神情透着一絲絕望。

「各位……」

許是不堪地動山搖之苦,屈志拄着棍子走出石室,提醒道:「依我之見,地牢的陣法或與靈脈相連。各位想要破解靈脈之力,難如登天。不過,尚有一條逃生的途徑……」

「傳送陣?」

於野出聲道。

「嗯!」

屈志雖然站立不穩,卻已換了一身袍子,他高大的身軀、散亂的長髮、濃密的鬍鬚,以及臉上與胸口的傷痕,使他更加顯得粗野彪悍。他點了點頭,道:「唯有等待甘獸、甘禽到來,憑藉各位人多勢眾,或能殺出死地,博得一線生機。怎奈屈某無力相助,還請各位道友自行決斷!」

眾人面面相覷。

於野站起身來,撣了撣身上的灰塵,出聲道:「多謝指點!」

「呵呵,你殺人、救人之時,已早有所料,無需他人指點!」

屈志拄着木棍轉身離去,又道:「心存僥倖之念,必有大禍,此乃我囚禁百年的些許感悟,與各位共勉!」

於野神情尷尬。

正是心存一絲僥倖之念,使他誤入妖城、陷入地牢,隨後又想避開強敵,試圖打破陣法而去。結果忙碌了大半日,他與他所救的人依然困在原地。

逃,逃不掉。

拼,方有生機。

自從他假冒「寧武」的那一刻起,便選擇了挑戰甘獸與他的古原城。既然如此,此番劫難已註定無從躲避。不外乎又一次的向死求生,他無所畏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