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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高千丈,奇峰聳立。

半山腰為崖石凌空,松柏掩映,雲光籠罩。

山腳下,則是一片山谷,還有一處坐落在廢墟中的宅院,依然幽靜而荒涼如昨。

這便是辛家嶺,辛家的祖居之地,因為遭遇變故,且地處偏僻,早已荒棄多年,如今成了一群落難者賴以棲身的所在。

「辛九差點未能撐過雷劫,是她先祖的寶物救了她,卻已身遭重創,不便與你相見,如今在宅院的密室中閉關。」

「嗯!」

「辛家子弟在此開鑿了七間洞府,左右相隔不遠,羌齊與居右、姬聖,以及老狐、奎炎,均已安置妥當,你是否也該閉關療傷?」

「朵彩,讓你受累了!」

山崖上站着兩人,於野與朵彩。

日前意外遇見渡劫的辛九,恰逢她遭遇仇家的圍攻,於野吩咐老狐與奎炎出手相救,之後在辛悔,也就是辛九七叔的帶領之下,藉助辛家藏在山中的傳送陣連夜抵達辛家嶺。雙方均是情形不堪,沒有過多的寒暄,於野與羌齊決定暫且安頓下來,待傷勢痊癒之後,再設法離開魔域。

奎炎與邛山剛剛恢復了幾分體力,又在拼殺中消耗無幾,兩人一頭鑽入洞府中便沒了動靜,羌齊與居右、姬聖也是急着閉關,唯有朵彩一直忙前忙後,她雖然性情狂野,卻也不失一位女子應有的細緻與體貼。

「咯咯!」

難道見到於野的話語聲這般溫和,朵彩禁不住抿唇一樂,道:「何必這般見外,彼此洞府相鄰,有事召喚一聲!」

她腰身一扭,消失在幾丈外的洞口之中。

於野慢慢轉過身來。

山崖一側,另有一個山洞。

他走入洞內,打出禁制封住洞口,許是牽動了傷勢,竟然微微氣喘。

山洞有着三丈方圓,倒也寬敞。

於野緩了口氣,揮袖一甩,地上鋪了厚厚一層靈石。他走過去盤膝坐下,催動《裂石訣》之際,又翻手拿出一個袋子,默默查看着僅有的四枚紫色果子。

天神寺的上古之境,一位叫做元漢的兄長送他一袋還魂果,共有三十六枚,曾幫他修成縱目、療傷止疼、找補體力,卻不知不覺已所剩無幾。

於野拿出一枚果子塞入嘴裡,然後封存了袋子。餘下的三枚還魂果,他要留給青蘿,雖然不知是否有益於她的魂體,卻神果難得,權且為她留下一分機緣。

而救下辛九,也是一種機緣。

這女子性情多變,狂野不羈,曾經不願與她交往,便是怕得罪狄欒魔尊。因為她與狄欒魔尊有仇,並橫行魔域四處作亂。誰想時過境遷,狄欒魔尊竟然成為他於野的強敵。既然如此,他不妨聯手辛九與羌齊,與那位高人鬥上一斗。

說起狄欒魔尊,便不能不提到一個人,葉全子,來自仙域昆吾山的一位化神修士。正是他收留了天絕子,狄欒或許早已知曉他於野的存在。而之前在木英谷隱居的華岳、方修子與冠義等人又投奔天絕子,十多位燕州同道竟然齊聚魔域,使得眼前的亂象更加撲朔迷離。

此外,赤離竟然逃到仙域。

不錯,正是那位燕州同道,曾經的冤家對手,在魔域的見月城被他坑了一回,之後他便消失無蹤。

日前已從羌齊口中獲悉,當年便是赤離走漏消息,使得潛伏敗露,眾多妖修傷亡慘重。誰料羌齊憎恨背叛之徒,急於除之後快。他不敢待在魔域,只得落荒而逃。若非在沐風城意外相遇,尚且不知他逃到仙域,並且投靠了昆吾山。沐風城的嚴密盤查與接連不斷的追殺,必然與他有關。

那傢伙極為精明,又善於鑽營,只要出賣燕州同道,便可騙取昆吾山高人的信任。

哼,一筆筆的舊賬有得算,且待來日計較。

於野想到此處,只覺得心力交瘁、頭暈腦脹。修個仙而已,一路上刀光劍影,爾虞我詐,是是非非猶如亂麻,恩恩怨怨糾纏不清,使人疲於應付而又欲罷不能。

他收起紛亂的思緒,低頭看向手上的戒子。

御靈戒中,兩頭蛟龍倒是無憂無慮。而曾經的猛蛟,如今蛻變初成,只能算是一對幼龍,又能否應對來日的風雨與驚濤駭浪?

鬼戒之中,一道人影裹着濃重的陰氣,那是青蘿在苦修不輟。數百年來,她不是苦守殘魂,便是跟着自己顛沛流離、四處逃亡,難得這般安心地修鍊,但願她早日重塑肉身、境界有成!

另外一枚鬼戒中,已是空空如也,唯有陰氣瀰漫不散,黑暗的天地一如往日。

於野伸手摘下戒子。

沒有了屍王,戒子便也空置下來。

而他正要收起戒子,又神色一凝。看似空蕩蕩的戒子,竟然有遺落之物?神識一動,他手上多了一物,是塊巴掌大小的玉牌,刻着「昆吾」二字……

於野看着玉牌,不由得想起屍王肉身崩潰之際所呈現的一道虛幻的人影。他默然片刻,輕輕點了點頭。

玉牌,竟然與古年、艾陽的令牌一模一樣。

據悉,昆吾山派出五人前往妖域、魔域、鬼域各地,分別是葉全子、艾陽、古年、曲風、汪嗣。各人均有下落,唯獨汪嗣在鬼域失蹤。而這塊靈山令牌,或許便是汪嗣之物。想必他在鬼域遇難,被人煉成屍王,卻靈識未滅,於是留着仙門令牌。而危急關頭,召喚他對付苦元、谷算子,他或許不忍同門相殘,於是選擇自戕而擺脫束縛。魂飛魄散之前,他留下唯一的信物,表明他今生來過……

無論是妖修、魔修、鬼修,或仙域修士,終歸是人。有的人性喪失,有的良知未泯,而日月更替如常,天地恆久依然。.bμν.

迄今為止,終於查明昆吾山派出的五位弟子的去向。卻又能如何呢,沒有見到昆吾山的道干祖師,仍舊不知道那位高人的真實企圖……

於野收起玉牌與戒子,手上多了一尊小巧的金鼎。

神識所見,鼎中躺着兩個漢子,九寶、九芝。而兩人之外,還有一團黑色的霧氣躲在角落裡。

濟源?

此人修為高強,又是偷襲,又是聯手圍攻,這才毀去他的肉身,並被翻天鼎吞噬了元神。而翻天鼎素來貪婪,但凡吞噬的元神,均已吃干抹凈,找不到半點痕迹。

這傢伙怎會倖免遇難?

他應該是憑藉魔氣禁制抵禦翻天鼎的吞噬,卻困守一隅難以動彈,暫且沒有本事處置,且囚禁了之。

一股倦意湧上心頭,於野無奈地搖了搖頭。

他收起小鼎,定了定神,然後雙手結印。「轟」的一聲靈石崩裂,濃郁的靈氣洶湧而來……

月夜。

海上波光粼粼。

一位銀須銀髮的老者凌空而坐,雙手掐訣,隨着法力運轉,頓時衣袂飄飄、鬚髮飛揚。

數十丈之外,一位紅衣女子踏波而立,屏息凝神,大氣也不敢出一下;數里之外的山崖上,另有一位老者在駐足觀望,卻揪着鬍鬚不撒手,兩眼一眨不眨,很是忐忑不安的樣子。

月上中天,海波生煙。

老者的身影漸趨朦朧,卻忽然抬手一指,沉聲喝道:「天地肇混沌,星門今始開,現——」.qgν.

海面上波濤怒卷,霧氣盤旋,繼而光芒爆閃,虛空裂開一道縫隙,從中緩緩呈現出一道黑色的石門。

石門約有一丈寬、三丈高,靜靜懸空,星光環繞,威勢隱隱,卻又門扇緊閉,煞是詭異而又神

秘。

「呵呵!」

便聽老者撫須笑道:「星崖渡的虛空禁制,極難破解,本尊耗時數百年,總算是有所收穫。如今星門已現,而門戶未開,紅衣……」

紅衣不敢怠慢,抬手拋出一枚紫色的玉石。

老者拂袖一甩,玉石騰空而起,「嗡」的一聲嵌入石門之中,霎時星芒大作、光華閃爍,而緊閉的門戶並未開啟。不過眨眼之間,石門出現一個小小的洞口,像是一隻眼睛,等待着再次開啟。而隨着七彩光芒散去,神秘的石門緩緩消失在虛空之中。

「啊……」

紅衣驚訝一聲。

「哦?」

老者也收起笑容,道:「這枚紫星,雖然能夠開啟星門之眼,卻依然開啟不了結界封印。紅衣,你是不是還有一件神器?」

「師叔,晚輩僅僅尋得一枚紫星……」

「照此說來,這數百年豈不是白白忙碌了一場?」

「晚輩知錯……」

「唉,錯不在你,若非星門現身,本尊也難辨究竟。卻不知能否補救,或是尋到另外一件神器呢?」

「晚輩當竭盡全力!」

紅衣帶着愧疚的神情躬身一禮,轉身踏波而去。

卻見岸邊的山崖之上,老者已匆匆逃向遠方。她飛身追趕,恨恨啐道——

「呸,老不死的東西,你尋來的神器全無用處,害得師叔罵我……」

老者一邊狂奔,一邊無奈道——

「神器若是無用,怎會呈現星門之眼,你與仙尊道明原委,或有破解之法也未可知。」

「休得囉嗦,與我找到神器。」

「嗯嗯,我答應你便是,你且返回青雲山等候佳音。」

「哼,你一逃便是數百年,休想再次騙我!」

「哎呀,你索性殺了我歸元子!」

「於野必然知情,你找他求助!」

「那小子早死了……」

兩人爭吵着追逐遠去。

與此同時,又有三道人影落在山崖之上,乃是一位清瘦老者與一位壯年男子,還有一位年輕女子,舉手出聲——

「昆宿山木玄子,攜弟子水軒、水芹拜見仙尊!」

海面之上,霧氣散去。銀須銀髮的老者已緩緩起身,兀自沐浴着月輝踏空而立,漠然道:「木玄子,你怎會尋至此地?」

「助仙尊開啟星門!」

「哦,本尊尚缺一件神器,你該如何相助?」

「找到於野,便可開啟星門。」

「於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