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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降臨。

於野走出洞府。

城中的凡俗老幼早已歇息,街道上一片黑暗,僅有城門處掛着一串燈籠,使得寒冷的冬夜多了幾點微弱的光亮。

屈志與邛山已在洞外等候。

“文桂於城北設有庫房,他招納了丙丁等十多位妖士,已將食糧、鹽巴、丹藥、衣物派發下去,採購的油脂與生火之物分毫未動。郭軒、盛懷子接手護城大陣,奎炎、奎星、奎月駐守城門,四位妖衛率領三百妖修輪番巡城,如今城中大體有序,接下來如何行事,敬請於頭領示下!”

邛山在稟報城中的事務,條理分明、面面俱到。

“老狐,你倒像個管事!”

“此乃老狐的榮幸!”

“嘿,本人雖為城主,卻也一頭跳入火坑。想要守住古原城,少不了屈兄的指教!”

“哈哈,有兄弟這句話,為兄甘願赴湯蹈火!”

屈志重回古原城,卻發現他已沒有了當年的雄心壯志,如今能夠幫着於野守衛妖城,對付九芝、九寶,已足以慰藉他心頭的不平與缺憾。

於野點了點頭,看向手上的戒子。

御靈戒中,兩頭銀蛟依然沉睡不醒,而周身卻像是罩了一層厚厚的冰甲,並有綻開斷裂的跡象。

搞不懂狀況,且順其自然!

鬼戒中,屍王直挺挺俯卧着,七尺黑刀丟在一旁。記得他後背有幾道深深的劍傷,此時衣衫破碎如舊,而劍傷已消失無痕。

自行療傷?

既然能夠自行療傷,這頭屍王或已初具靈識。

何為靈識?

靈魂有知,是謂意識。

一頭屍王有了意識,可自行療傷,亦可自行修鍊,變得更加強大,當然也多了反噬的兇險!

於野撫摸着手上的戒子,道:“老狐,今夜你我出城一探!”

……

城牆上,一群人影在默默張望。

城外,月光清冷。而荒野與山林已消失不見,只有重重霧氣的籠罩四方,並不時有黑影在晃動,使得寂靜的寒夜更添了幾分陰森與詭異。

“城外陰氣甚重,煉屍、鬼魂無數,一旦陷入其中,勢必難以脫身,請城主多加小心!”

城牆上站着邛山、屈志、奎炎、文桂、奎星、奎月,還有仁戌等一群妖修,卻都在看向於野,等待着他的發號施令。

於野抬手一揮。

與此瞬間,護城大陣閃開一道縫隙,隨之兩道人影一閃,陣法已恢復原狀。

下一刻,城外的山腳下多了兩道人影,正是於野與邛山,眨眼之間已化作兩道風影消失在黑暗之中。

“頭領,城外的鬼修並無虛假,何必多此一舉?”

“你說呢?”

“這個……鬼修圍困至今,遲遲沒有攻城,其中必有蹊蹺!”

“老狐高見!”

“嘎嘎……”

出城夜探,於野只帶着邛山。論勇猛,他比不上奎炎,而論機智狡詐,一頭老狐抵得上兩頭狼王。

前行片刻,霧氣更加濃重。

“砰、砰——”

陰石碎裂。

於野與邛山的周身環繞着陰氣,繼續尋覓往前。哪怕是收斂氣息,隱匿身形,也難以遮住陽氣,唯有藉助陰氣遮掩,以免驚動鬼魂。

“哎呀,伸手不見五指……”

陰氣遮擋之下,神識難以及遠。片刻之後,已看不見古原城,惟見霧氣瀰漫,天地一片黑暗。兩人放緩了去勢,卻漸漸失去方向。

“頭領!”

邛山茫然道:“又該去往何處……”

於野也不知去往何處,他看向手上的戒子。

另一個鬼戒中,一嬌小的人兒尚在閉目靜坐。那是閉關的青蘿,着實不忍驚擾她的修鍊。

“隨我來——”

於野的兩眼閃過一抹詭異的光芒,遂即穿過霧氣飄然往前。縱目神通所及,黑暗天地頓如白晝。

邛山隨後而行,好奇道:“頭領,你的雙瞳甚為神異,莫非也是天賦神通?”

“嗯!”

於野敷衍一聲。

“頭領,你不會是妖吧,否則……”

“你老狐的眼裡,萬物皆妖!”

“嘎嘎……”

“噓!”

越過一片荒野,抵達十餘里外的一處山崗。而兩道風影翻過了山崗,猛然停了下來。

山崗過去,乃是一個巨大的山谷,竟然杵着一頭頭煉屍,並且漂浮着無數的鬼影,怕不有數萬之眾,卻又像是無主之物而靜靜守在瀰漫的霧氣之中。

“天吶!”

邛山禁不住驚訝一聲,道:“如此眾多的煉屍、鬼魂,古原城如何抵擋?”

這正是於野的擔憂所在!

一座孤城,難以抵擋數萬煉屍、鬼魂的攻勢。而再多的煉屍、鬼魂,也離不開鬼修的驅使,卻並未見到鬼修,或赤方鬼王的身影。更為蹊蹺的是,鬼域一方圍困至今,竟遲遲不攻,莫非在等待着什麼?

不過,古原城雖然陷入重圍,而城門近前並無鬼魂出沒。

“回吧!”

於野不敢耽擱,與邛山順着來路穿過霧氣而去。

須臾,抵達古原城下。

於野沒有急着回城,而是傳音吩咐了幾句。

片刻之後,陣法開啟,一百多道人影悄悄溜出城外,各自揮動短劍、長刀,在城門的百丈之外掘出兩條長長的土坑,然後將邛山採購的油脂與生火之物就地掩埋。

兩個時辰之後,眾人回到城牆之上,並未發生任何異常,奎炎與仁戌繼續巡城戒備,於野則是帶着邛山、屈志返回城內,去查看了郭軒、盛懷子把守的護城大陣,接着又來到靈崖洞所在的山崖之上。

忙碌半宿,天色依然未明。黑暗中,靈崖洞的情形如舊,卻沒了值守的弟子,顯得異常的寂靜。

“屈兄,是否記得此處的地牢?”

“唉,往事不堪回首!”

於野對於靈崖洞有了興趣,而屈志則是不願提起往事。他笑了笑,道:“倘若城破,此處或為城中僅有的逃生途徑!”

“哦?”

屈志若有所思。

邛山曾是靈崖洞的管事,對於地牢了如指掌,不以為然:“通往地牢的傳送陣已毀,何況地牢乃是絕地,並無去路,難堪大用……”

“也不盡然!”

屈志搖了搖頭,道:“此處曾為本人靜修的密室,後被甘獸改成地牢,卻仍在靈脈之上,故而堅不可摧。而陣法均有門戶,不難找到去路。”

於野的兩眼一亮,道:“屈兄,請多多指教!”

屈志面露苦笑,道:“傳送陣已毀,難以抵達地牢。縱使本人記得陣法門戶,也是枉然!”

“無妨!”

於野擺了擺手,與邛山吩咐道:“郭軒與盛懷子,皆擅長陣法之道,請他二人前來相助。”

邛山轉身離去。

此時,天色漸明。

而城門方向忽然火光閃爍,人影混亂。

於野與屈志換了個詫異的眼神,飛身躍下山崖,掠過街道,轉瞬已落在城牆之上。

仁戌等妖修已是長刀在手,如臨大敵。津玄、童芝、湯彪也帶着妖修,匆匆忙忙奔着城門跑來。

奎炎更是殺氣騰騰,道:“鬼王,老子認得……”

於野凝神張望。

城外,瀰漫荒野的陰氣仍未消散,而朦朧的晨色中卻多了一群人影,竟是上百位修士、或是鬼修。為首的中年男子相貌清瘦,神情陰鷙,腳踏黑霧,形同鬼魅般地出現在城外的荒野之上。

於野也認出了中年男子,正是鬼王赤方!

在他抵達古原城的第二日,那位強敵及時現身了!

“於野何在?”

話語聲透過陣法傳來。

於野往前兩步,沉聲道:“於某在此!”

“呵呵!”

赤方得意一笑,道:“於城主,本王等你多時也!”

於野皺了皺眉頭,道:“所言何意,你怎會知曉本城主的身份?”

他成為城主不過短短兩日,遠在天邊的赤方竟然一清二楚。不僅如此,赤方的言外之意,之所以遲遲沒有攻城,便是等待他於野的到來?

“呵呵,本人不僅知曉你競選城主,而且知曉你昨日抵達古原城……”

於野猛然看向左右。

屈志、奎炎、奎星、奎月,以及仁戌等四位妖衛與眾多妖修,均是一臉的茫然,顯然不是通風報信之人。邛山與文桂、郭軒、盛懷子雖然不在此處,卻也均是他信賴的兄弟。那麼又是何人走漏了消息?

於野忽然心頭一冷,轉而揚聲道:“你以為收買了九芝、九寶,便可奪我古原城,痴心妄想……”

“呵呵!”

赤方的笑聲令人毛骨悚然,聽他說道:“不用收買九芝、九寶,也有人告知你的動向。你焚我一座玄幽城,本王便毀了北翟城、鴻虞城與古原城,再掠奪五萬煉屍,鬼域與妖域的恩怨就此扯平!”

不是九芝、九寶,難道是妖尊?或者說,曲風的陰謀?所謂的城主,顯然是一個圈套,只為將他騙得古原城,再借赤方之手將他置於死地!

而恩怨就此扯平,怎麼聽起來像個約定?

“你於野困守孤城,外無強援,僅憑三百妖修,如何抵擋我十萬鬼眾!”

赤方在叫囂,便是城中的妖修人數也瞞不過他,可見古原城不僅是一座危城、孤城、死城,還是各方精心打造的一處牢籠。他於野則是成了籠中困獸,等待着十萬煉屍、鬼魂的殺戮與吞噬。

“今晚,本王攻城,不見不散,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