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岐山。

峰頂。

曾經鬱鬱蔥蔥的峰頂已被生生削去一截,數十丈方圓盡成焦土。

便在這雷火淬鍊的所在,仰面朝天躺着一人,猶自裹着一身赤紅色的鱗甲,並且緊緊閉着雙眼,彷如一頭降世的蛟龍,尚未叱吒風雷,便倒在了天劫之下。

以此同時,四道人影飛馳而來。

鄂安與應齡,房源與祁商,天機門四位元嬰長老同時現身。不僅如此,遠處再次冒出成群的人影,足有數十之多,劍光閃爍、氣勢滔天。

“各位師兄,成敗在此一舉——”

鄂安的來勢飛快,閃身划過一串虛影。

峰頂近在眼前,於野昏死不醒。數十年謀劃,天大的機緣已是唾手可得。

鄂安飛身往下撲去。

忽然金光閃爍,一尊金色的大鼎帶着雄渾無匹的威勢從天而降。

鄂安驀然一驚,張口吐出一道劍光。“鏘”的一聲炸響,強橫的威勢逆襲而至。他被迫抽身後退,驚怒道:“翻天鼎……”

翻天鼎,乃是冠義的成名法寶。而祭出法寶的另有其人,那位天同門元嬰長老的下場已可想而知。

“賴兄,焉敢阻我?”

出手偷襲之人,竟是賴冕。

緊接着又是一人,乃是詹坤,飛身沖向峰頂,趁機將於野攔在身後。另有一位文桂,卻中途轉向,奔着遠處的人群飛去。

賴冕揮袖一甩,大鼎消失,他就此收住去勢,懸空站在峰頂的十丈之外,轉而冷冷一瞥,惡狠狠道:“誰敢傷害於野,我要他性命!”

“賴冕,你與我為敵,竟不顧舊情……”

“他勾結我天機門逆徒,不必多說……”

應齡與房源、祁商隨後趕到,各自劍光齊出。鄂安不再囉嗦,飛身參與到圍攻之中。

賴冕再次揮袖甩動,一尊數丈的巨鼎霍然閃現。

“轟——”

四道劍光擊中巨鼎,猶如天雷炸鳴。

震耳欲聾的轟鳴聲中,殺機狂亂、法力反噬。賴冕禁不住後退兩丈,急忙雙手掐訣而死死抵住搖晃的巨鼎。

鄂安四人豈肯罷休,接連打出一道道法訣。強大的法力加持之下,頓時劍光暴漲,攻勢倍增,逼得巨鼎往後移動。

賴冕張嘴噴出一口精血,就勢化為法訣而狠狠拍在巨鼎之上,便聽“嗡”的一聲悶響,金光閃爍的巨鼎抵着四道劍光緩緩逆行。

鄂安四人再次打出法訣、加持法力,逼得巨鼎又一次後退。而賴冕的黑臉漲紅,兩眼凸起,衣袍鼓盪,手臂筋脈虯曲,雙手抓住巨鼎拚死不退。

遠遠看去,一尊巨鼎與四道劍光在半空中僵持不下。賴冕雖然孤身一人,卻與天機門的四位元嬰長老強拼修為而互不相讓。

千丈之外,成群的修士正在逼近,文桂並未阻攔,而是抬手祭出一道傳音信簡。

與此同時,詹坤心急火燎般的看向身後。

於野依然仰面橫躺,披頭撒發,雙目緊閉,一絲不掛。而他青色的龍甲,變成赤紅,彷如雷威不絕,並透着狂躁異常的氣機。

“於兄弟啊,快快醒來——”

急聲呼喚,於兄弟卻無動於衷。

“哎呀,賴冕撐不住了!”

十丈之外,大鼎的光芒已漸漸減弱、緩緩後退,賴冕再次吐出一口精血,依然抵擋不住鄂安四人的攻勢。而數十位金丹弟子也愈來愈近,並左右散開而即將形成合圍之勢。

詹坤不敢遲疑,轉身撲向於野。

時機稍縱即逝,他不得不帶着於野逃離此地。

而他的雙手剛剛觸及龍甲,便如火燙一般縮了回來。與之瞬間,昏死不醒的於野竟然睜開了雙眼。

“哎呀!”

詹坤驚喜失聲,忙道:“賴冕落敗在即,快走——”

於野怔怔看着他,又看向尚在苦苦支撐的賴冕,以及那尊熟悉的巨鼎,還有鄂安等四位長老,他的兩眼忽然閃過一抹白光,披散的亂髮無風飛揚,身子緩緩而起,並伸手扯出一件道袍裹扎妥當,接着他凌空虛踏幾步,猛然一腳踏去。

尚在掙扎的巨鼎陡然一沉。

雙方僵持之下,一時不敢收力,否則必遭反噬,後果不堪設想。

“於野——”

鄂安很是意外,出聲提醒:“他一時僥倖結嬰,境界未成,無非虛張聲勢……”

而他話音未落,於野已懸空站在巨鼎之上,亂髮飛揚、衣衫鼓盪,邪狂霸道的威勢橫溢而出,金丹圓滿的境界瞬即提升至元嬰一層、二層、三層……

便在雙方目瞪口呆之際,他的境界穩穩升至元嬰三層後期,繼而兩道白色的光芒從他的雙眼噴射而出,瞬間將數丈之外的鄂安籠罩其中。

鄂安急於應變,忽又神色微微恍惚。

於野已飛身而起,雙手十指連彈,劍氣嗤嗤作響,眨眼之間九道劍氣首尾相連,瞬即化作一道數丈的劍芒呼嘯而去。

應齡與房源、祁商大驚失色,被迫調轉劍光阻擋。

“轟——”

重重阻擋之下,劍芒去勢減弱,卻依然劈在鄂安的身上,霎時血肉迸濺而半截膀子飛了出去。一聲凄厲的慘叫聲中,他閃身失去了蹤影。

於野殺機更勝,轉身撲嚮應齡。

巨鼎法力反噬之下,應齡三人已倒飛而去。

於野作勢追趕。

見他眼光詭異,劍氣凌厲,又是披頭撒發的邪惡模樣,應齡三人已毫無鬥志,匆匆施展遁法逃向了遠方。

於野赤裸着雙腳,凌空虛踏幾步,冷冷睥睨四方,森然出聲道:“於某人今日結嬰,當大開殺戒獻祭神明!”

數十位金丹修士已逼近到了五十丈外,並已擺出圍攻之勢,忽然像是驚鳥炸群,驚慌四散而去。

殺人獻祭?

或為魔門的手段,誰不害怕啊!

賴冕已收起翻天鼎,他一邊擦拭着嘴角的血跡,一邊怔怔看着那道熟悉而又陌生的身影。

詹坤踏空而起,卻不敢趨前,他也被那邪狂的氣勢所懾服,猶自瞪着雙眼而難以置信的樣子。

卻見於野忽然轉身返回,低聲道:“走——”

兩人面面相覷,卻不敢遲疑,一左一右抓着他的臂膀飛遁遠去……

此時,依然有人在遠處觀望。

奎家後院的半空中,奎昕踏劍而立。風雨已漸漸停歇,她的臉上也多了幾分晴朗之色。而她心頭的悵然更濃,便如那春雨未了而花落成泥。

於野,在岐山閉關六十三年。與他相隔十餘里,卻好像隔絕了天地而無緣相見。待他再次現身,驚鴻已遠。

歸道長的那段話,賴冕的解讀最為契合本意。

所謂的狗死離家,無非調侃。也許道長早已看破她的心事,提醒她與於野的緣分已盡。既然他是飛鴻,註定驚艷絕世,倘若他是蛟龍,終將回歸天涯……

此刻,百里外的山峰上落下兩道人影。

其中一人是文桂,另外一位粗壯老者,正是天梁門的門主孟霸。兩人顧不得寒暄,匆匆出聲——

“於野何在?”

“哎呀,師兄你晚來一步,他被人搶走了!”

“是誰如此大膽,你何不出手阻攔?”

“乃是他的兩位好友……不,賴冕乃是他的仇敵,卻拚死救他,我着實不懂,也打他不過……”

“天機門有無動向?”

“呵呵,鄂安帶着三位長老尾隨賴冕而來,一直躲在暗處,本已勝券在握,熟料想大敗而逃!”

“於野他渡劫之後,境界未成,怎會是鄂安等人的對手?”

“師兄有所不知,他渡劫之後,修為一步躍至結嬰三層,而且神通極為強大,鄂安毫無招架之力!”

“想必他已吸納了神機子的傳承,便是提升至元嬰九層也不奇怪!”

“天吶,他已夠厲害了,還想怎樣?而你我接下來又將如何,是否聯手其他幾家應對此事?

“這個……容我斟酌一二!”

孟霸伸手撫摸着鬍鬚,粗獷的臉上露出忖思之色。

文桂站在一旁,回想着渡劫的情形,依然難以置信,自言自語道:“嗯,人家渡劫是九道天雷,而他臨了又來了一道大的,難道雷劫的規矩變了?元嬰三層,再有七殺劍氣,與諸多詭異神通,以後何人是他對手啊!而他修為變了,人也變了,瞧瞧他的兇殘,一劍砍了鄂安的膀子。元嬰七層的成名人物啊,差點被他一劍劈死,幸虧文某與他略有交情,與詹坤、賴冕也沒翻臉,不然……”

今日驚變迭起,使得文桂僥倖之餘,又陣陣心神恍惚,一度縝密的思緒,也徹底顛覆錯亂起來。

他果然驗證了他的推測,並在岐山找到於野的下落。而即使他如此的精明,卻依然難以估量那位於師弟的機緣與未來的成就!

“文師弟,你與他的交情如何?”

孟霸沉默片刻,忽然問道。

“當年若非我網開一面,他難以逃出九幽谷。”

文桂道出實情,又說:“此外,我曾與他聯手渡過多次難關,並協助賴冕殺了冠義……”

孟霸點了點頭,有了決斷。

“既然如此,你再次與他聯手一回。不,是我天梁門與他聯手!”

“師兄所言何意?”

“你我所圖的並非魔門傳承與神器,也無意傷他性命,不如撇開另外幾家而單獨行事,再有你與他的交情……”

“哦,瞭然……”

有的人死了,但沒有完全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