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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中,人影匆忙。

這回搶先的不是於野,而是文桂、冠義、赤離與賴冕。於野已遠遠落在後頭,當他察覺動靜,眾人早已跑出去數十丈,竟然沒有誰提醒他、或喚他一聲。他只得跳起來追趕,卻又一時弄不清楚狀況。

像不像是夜鳥驚群,盲從、隨眾。

而茫茫天地之間,所謂的修仙者又何嘗不是一隻鳥兒,時而飛翔,時而驚恐,時而迷失在逆風之中,時而又徘徊於夜未央。

「哎呀,沒了……」

混亂中傳來一聲驚呼。

眾人放慢腳步,一個個茫然張望。

於野追到近前,文桂終於想起他的存在,與他示意道:「我見到了天神山,真真切切,緣何沒了……?」

此時,夜色徹底降臨。抬眼四望,天地混沌一片。

「你所見的天神山,位於何方?」

於野問道。

「應為正東,相隔甚遠,足有萬丈之高!」

文桂伸手比劃道。

「莫非幻象?」

「我也見到了那座山,不似虛幻。」

「晚輩也見到了……」

冠義與赤離等人或是疑惑,或是肯定,或是附和,莫衷一是。

於野稍作忖思,穿過人群往前走去。

眾人駐足觀望。

片刻之後,於野漸漸走遠,模糊的身影微微扭曲,眨眼已消失無蹤。

文桂急忙追趕,人影再次忙亂起來。

約莫百丈之遠,天地景物頓然一變。

眾人慢慢停下腳步,無不瞪大雙眼。

於野便在十餘丈外,也在抬頭張望。

只見數十里外的夜空中,懸着半截山峰,霞光璀璨,輝耀萬里。便猶如神祇降臨,恩威普照四方,又彷如天上仙境,令人神往。

不,並非懸空,而是山峰過於高大,夜色雖已籠罩大地,山巔依然在映照着晚霞的餘暉之下。

天神山?

如此壯觀神奇的山峰,唯有天神之山。

之前為何沒有發現?

「許是上古禁制擋住了天神山,若非機緣巧合,難見神山真容啊!」

文桂的猜測頗有幾分道理,也解開了赤離、冠義等人的疑惑。他禁不住伸手撫須,興奮道:「各位,神山已近在眼前,與其在此露宿,何不趕到山下過夜?」

他是怕再生枝節,想要連夜趕往天神山,眾人同樣有此擔憂,於是跟着他飛奔而去。

於野尚在驚嘆神山的壯觀,紛亂的影已相繼擦肩而過,他顧不得多想,只得隨後追趕。

片刻之後,隨着霞光的暗弱,那璀璨奪目的山峰漸漸消失,緊接着天地再次陷入濃重的黑暗之中。

卻聽文桂大聲道:「哈哈,不必擔心,一路往前——」

夜色下,一道道人影飛過草叢、橫掠荒野而去。

正如所說,數十里的路程,猶如近在眼前,且荒野空曠平坦,只需記着方向而一路往前,必將能夠抵達天神山。

一個時辰過去,前方黑暗沉沉……

兩個時辰過去,荒野依然空曠無邊……

四五個時辰過去,四方混沌如舊,天地沒有任何變化,奔跑中的數十道人影終於喘着粗氣停了下來。

「哎呀,上當了!」

「之前所見,乃是幻象!」

「而親眼所見,並無虛假啊!」

「上古之境,終究為幻境所在,處處虛幻莫測,令人防不勝防!」

「是啊,那天神山明明近在眼前,而跑了數個時辰,山的影子也未見…

…」

一片荒草叢中,氣喘吁吁的於野停下腳步。他聽着文桂、冠義等人的抱怨,撩起衣擺就地坐下,滿臉疲倦的閉上了雙眼。

近在眼前的天神山竟然徹底消失了,不僅出乎眾人所料,也在他的意料之外,而他並無半點抱怨。與其想來,天神山既有神山之名,必有它神奇與古怪之處,且待天明再行計較

於野摸出兩塊靈石扣入掌心。

而他吐納調息之餘,忽然有一段話語在他耳邊縈繞不去:這天地亘古恆今,何須去聽、何須去看。任憑朝花夕落,風起雲散;一念生死,瞬息萬年。且由天神踏天去,山,是山,人,還是人……

夜,漫長。

而晝夜的交替,僅在短短一瞬。

當於野再次睜開雙眼,發現同伴們的眼光都在盯着一個方向。

那是日出的方向。

未見紅日升起,只有一座巍峨的高山矗立在曠野的晨色之中。

消失的天神山又回來了?

卻沒人驚呼,便是文桂也未敢出聲,像是怕衝撞了神靈,再次驚走了那座詭異莫測的神山。

於野慢慢起身,目不轉睛。

高山便在千丈之外,佔地足有十餘里,仿若整塊白色玉石而山體渾然,且寸草不生、四壁陡峭,一柱孤峰直插雲霄。就此抬頭仰望,竟難見山巔,惟雲霧遮掩,更添幾分詭異神秘的氣象。.

須臾,朝日升起。

朝霞所至,萬丈高山遍體生輝。那閃爍變幻的光芒,也照亮了眾人的雙眼。

「嘖嘖!」

文桂忍不住發出一聲讚歎,道:「好一座神山,可惜搬不走,若是搬到燕州,必為萬眾所敬仰!」

冠義等人則已邁開腳步,紛紛奔着高山走去。

神山,搬不走,卻怕它再次消失。

千丈之遠,片刻及至。

所幸沒有出現意外,神山並未再次消失,一塊直插雲霄的山峰便在眼前,彷如從天而降、又似憑空而出,便這麼極為突兀而又孤獨的矗立在亘古荒原之上。

「呵呵!」

文桂慶幸不已,赤離、冠義等人也露出笑容。

闖入天神寺幻境至今,已過去一個月,如今出路在望,着實令人振奮。

「元家村的山民說什麼,此山有通天之途?」

文桂抬手一指,笑道:「呵呵,不求通天,且求返回燕州,各位,上山——」

而通天,有通天之途,上山,也要有路可循。

山腳下的巨石卻如刀削一般,不僅陡峭,而且動輒數丈、十數丈高,莫說無路可循,即使翻過山腳也是頗為不易。

眾人在山腳轉起圈子,只為找到上山的路。誰想圍着高山轉了一圈,四周的情形相差彷彿,最終只得在一處三五丈高的峭壁前停了下來,卻早已沒了起初的興奮,反倒是一個個面露難色。

「各位,神山無路,唯有攀援而上,難啊!」

文桂感慨了一聲。

想想也是,既為神山,又怎會留下凡人的路徑,而若是循着峭壁攀上萬丈之巔,即使他這位修仙高手亦感到艱難。

而路再難,也要往前,山再高,終須攀登!

「於師弟!」

文桂忽然又想起於師弟。

身後的人群中,於野在默默張望。

「你何不召喚六翅金螈……」

文桂的話音未落,那位師弟竟然轉身走開。他悻悻搖頭,與赤離、冠義、賴冕示意道:「你我各顯其能,山頂再會——」

於野獨自走向一處峭壁。

他不是沒有想過召喚金螈相助

,而最終還是打消了這個念頭。金螈的傷勢未愈,一旦遭遇意外,他將再無強援、後手。何況天神山如此的詭異莫測,與其冒險,不如舍巧取拙,老老實實的爬上山去。

既為爬山,便沒有捷徑可言。

於野抬眼打量着面前的峭壁,又伸手敲了敲,猛然離地躥起兩丈高,而他去勢未盡,左手摸出一把短劍「哧」的插入石壁。他稍稍借力繼續往上,右手再次摸出一把短劍「哧」的划動。如此雙手左右借力,轉瞬爬上了十餘丈高的峭壁,接着縱起縱落,飛快穿過成堆的亂石,直奔最高處的主峰跑去。

「咦?」

文桂尚未動身,於野已翻過峭壁跑遠了,他急忙抓出短劍,與眾人爭相攀上石壁……

一個時辰之後。

於野仍在雙手交替着往上攀爬,恰見頭頂有塊突起的石頭,他借力捲起身子,就勢坐在石頭上,又將短劍「哧哧」插入石壁,禁不住大口喘着粗氣。

若說山腳的地勢陡峭,主峰更是峭壁萬丈,唯有不斷的攀爬,卻難免耗費力氣。所幸找到找到一塊喘息的地方,不然他只能抓着短劍懸在半空之中。

已爬到了何處?

該有千丈之高。

就此望遠,荒野枯黃,天色碧青,天地交界無盡。

低頭看向腳下,一道道人影,像是螻蟻緣壁,執着不斷的往上攀爬。而文桂與赤離、冠義、賴冕爬的更快,已漸漸抵近數十丈之內。

而天神山足有萬丈之高,且愈是往上,攀爬愈是吃力,只怕一日一宿也難以抵達山巔。

嗯,倒也急不得!

便於此時,一陣寒風吹來。

風勢竟然極為強勁,竟吹得於野猛一趔趄,他伸手抓住短劍,這才堪堪坐穩。

而下方的文桂、赤離等人則是身子懸空,無處憑藉,一個個隨風搖擺,手忙腳亂的樣子。

「嘿!」

於野禁不住咧嘴一樂。

他並非壞人,卻也有幸災樂禍的時候。

而便在他在輕鬆之餘,忽然臉色一變。

「呼——」

風勢愈來愈大,隨之霧氣凌亂,不過轉眼之間,已是風雲呼嘯而天地變色。

於野急忙雙手抓住短劍。

若被狂風吹下山去,後果不堪設想!

而光禿禿的峭壁無處躲藏,唯有屁股下的這塊石頭得以喘息片刻。

且守着這塊石頭,躲得一時算一時!

於野雙腿用力,便要夾住石頭,再有兩把短劍,或能穩住身形而躲過這陣狂風。誰想兩腿之間一空,屁股下的石頭突然沒了,失去憑藉的身子頓時隨風橫空而起,他嚇得猛一激靈。

石頭怎會沒了?

不,石頭竟然縮了回去,隨之出現一個洞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