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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漢奪取了文桂的長劍,又看上了於野的長劍,而與對待文桂不同,他喚了一聲兄弟,強奪,也變成了強行贈送。

這位元家村的頭人,最終如願以償。

頭人,領頭之人,與族老、或長者不同,唯有年輕力壯的強者,方能成為村裡的頭人。卻更像是狼群的狼王,憑藉著強壯、悍勇與擔當,一心一意庇護着他的族群。

於野送出了長劍。

雖不捨得,卻也沒有遲疑。或許是他的坦誠打消了元漢的猜忌,文桂、赤離等人也暫且擺脫了尷尬的處境。或者說更大的兇險即將來臨,雙方不得不同仇敵愾而共赴危難。

「吼、吼——」.

怪異的叫聲愈來愈近。

山洞內,聚集着元家村的男女老幼,相互依偎、神色惴惴,

洞口處,站着二十多人。

元漢與一位族人各持一把長劍,默默關注着山下的動靜。

十多位青壯漢子嚴陣以待。

赤離、文桂、賴冕、於野,以及八位魔門弟子,雖也各持短劍,而不管是身高、個頭,還是威武的氣勢,皆遠遜一籌。

在天神寺的幻境之中,修士與凡人沒有高低貴賤之分。

這究竟是幻境中的真實,抑或真實中的虛幻?

不過,這註定是個漫長的夜。

「吼、吼——」

吼聲逼近,草木倒伏,碎石滾動,「嗖」的躥出一道黑影。

虎?

一頭白色的猛虎,形狀詭異,身長兩丈,巨齒獠牙,直奔洞口前的眾人撲來。而它剛剛離地,突然凌空飛起,竟被一隻大手抓着尾巴,猛的掄起一圈摔在石頭上。

「啪——」

血肉迸濺,兇猛的白虎當即斃命。

與此剎那,月光一暗,「呼」的風聲大作,一道黑影從天而降「砰」的落地,大山隨之微微震動。

於野,以及赤離、文桂、賴冕,無不是瞪大雙眼、驚愕莫名。八位魔門弟子更是駭然失色,連連後退,一個個躲到了山洞裡。

元漢與他的一群族人也是面露懼色,卻昂首挺胸、屹立不退。

十餘丈外的山坡上,多了一個怪物,足有五六丈之高,遍體黑毛,相貌醜陋,四肢粗長,獠牙外卷的大嘴「吼吼」有聲,繼而瞪着閃光的雙眼,搖搖晃晃衝著山洞的眾人走來。

這是山妖?

太嚇人了。

即便修為無礙,長劍在手,也抵擋不住如此高大、兇猛的山妖!

於野震驚之餘,禁不住後退兩步。

他並非膽小畏縮,而是從未見過山妖,也不知如何對付,更不願白白的送死。或許只有暫避一二,之後再行計較。

卻聽元漢沉聲喝道:「元家村的兄弟,隨我拚死一戰!」

一群元家村的漢子在他的帶領之下,竟齊齊往前踏步,雖然僅有一步,卻堅決無畏、視死如歸!

於野微微動容。

他於野與燕州的修士沒有牽掛,能夠輕易退卻。這幫漢子卻不敢後退,因為身後便是族人,便是血脈至親,便是元家村得以傳承永續的所有一切。

「吼——」

山妖似乎察覺到了殺氣,嘶吼一聲撲了過來。其勢頭之猛、來勢之快,竟在山坡上捲起一陣狂風。

元漢不躲不避,猛然飛身躍起,竟達三五丈之高,手中的長劍「唰」的劈出一道寒光。他族中的兄弟不甘示弱,或前躥、或飛撲,或揮刀、或掄棒,奮不顧身般的拚死強攻。

山妖卻是橫衝直撞,雙臂瘋狂亂舞。

元漢首當其衝,「砰」的被樹樁般的手臂橫掃出去,

又「砰」的撞上石壁,「撲通」摔落在地,張嘴噴出一股熱血,卻依然死死抓着長劍而怒目圓睜。

而他的族人下場更為凄慘,便聽「砰、砰」作響,一道又一道人影凌空亂飛,有的骨斷筋折,有的頭破血流,有的直接昏死過去。

與此同時,山洞內響起一陣撕心裂肺般的叫喊聲,成群的婦孺老幼涌了出來,只為搶救親人、只為生死同在。

「吼、吼——」

山妖昂首嘶吼,亢奮異常。

殺戮即起,元家村的滅族厄運已然降臨。

元漢咬牙猛啐一口,持劍而起,雙眸血紅,道:「死戰……」

一腔鐵血未盡,三寸氣概尚在,縱然闔族盡滅,惟拚死一戰!

而此時此刻,另有一群人僵在原地。

於野與赤離、文桂、賴冕,以及八位魔門弟子,怔怔站在洞口前,一時進退不得,又不知所措。

沒有修為神通的加持,誰也不是山妖的對手。是就此遠去,還是留下來陪着元家村的山民送死?

「走——」

赤離當機立斷,催促他的弟子們遠離險地。

文桂與賴冕更是見機得快,抬腳躥了出去。

卻有人不走,找死呢?

「於師弟……」

於野沒有理會文桂的呼喚,而是走向元漢,伸手將他擋在身後,轉而孤身面向茫茫的夜色。

咦,他施展不出神通,如何對付山妖,莫非……

文桂已躥出去二十餘丈遠,禁不住回頭觀望。赤離也是心存疑惑,腳下放慢了去勢。

卻見高大的山妖已離地躍起,猶如一塊小山般的砸向山洞。而於野依然在守護着元漢與元家村的婦孺老幼,他的身軀顯得極為弱小,卻又挺直腰桿昂然而立。眼看已是在劫難逃,他突然抬手祭出一道光芒。

「轟——」

便聽一聲沉悶的巨響,兇悍強大的山妖已仰面朝天滾下了山坡。

而詭異的光芒倏然一變,化作一頭六翅的怪獸,「呼呼」捲動狂風,轉而衝天飛起。

「吼、吼——」

山妖順着山坡滾落數十丈之遠,猛的翻身躍起,緊緊盯着天上的怪獸,發出一連串的怒吼聲。

「那是……」

赤離愕然道。

賴冕已停下腳步,意味不明道:「那是他豢養的靈物,六翅金螈!」

「哼……」

赤離哼了一聲,說不出是慶幸,還是失落,自言自語道:「我早已斷定東林城外的那人是他,如今怪獸現身,只等他施展七殺劍氣,便再也休想否認……」

「呵呵,於師弟倒是沉得住氣!」

文桂鬆了口氣,道:「妖螈雖也尋常,而修至六翅者極為罕見,可惜尚未大成,不知能否對付山妖……」

「吼、吼——」

山妖吃虧之後,已盯上了金螈,怒吼了兩聲之後,突然飛身躥起。

六翅金螈尚未飛上半空,一條粗壯的手臂橫掃而來,竟被「砰」的砸在身上,頓時歪歪斜斜栽下半空。

山妖偷襲得手,趁勢猛撲過去。

於野正在山洞前觀望,臉色微微一變。

山妖一躥數十丈高,極其的兇悍與強大,倘若相互糾纏,金螈肯定不是他的對手。而一旦失去他最後的倚仗,元家村的山民難逃此劫。

於野急忙催動神識,又伸手捏着嘴角打了一聲呼哨。

金螈栽落之際,已察覺兇險,猛然轉身,奮力扇動翅膀。山妖迎頭撲來,「砰、砰」遭到巨翅連擊,又逢餘威已盡,被迫往下墜落。而金螈卻已凶性大發,隨後扑打撕咬

。便於此時,一聲呼哨響起。金螈稍作遲疑,轉而振翅飛起,趁勢掠過荒野,不慌不忙的飛向遠方。

「吼、吼——」

山妖墜落在地,瞬即咆哮而起,甩開大步一躥數十丈,在茫茫的夜色中追趕而去……

片刻之後。

山妖與金螈已消失無蹤。

而山洞內外,與山坡上,眾人仍在凝神遠望,皆餘悸難消。

天神與黑龍的較量,雖也驚天動地,卻沒有山妖與金螈的拼殺來得曲折兇險,可謂千鈞一髮而生死旦夕,一百多條人命差點葬身此地!

「呼——」

元漢喘了口粗氣,丟下長劍,衝著於野深施一禮,動情道:「兄弟,大恩不言謝,而此情此義,我元家村必將銘記千秋萬代!」

「不敢當,元兄言重了……」

於野急忙擺手。

元漢卻踉蹌着癱倒在地,嘴角溢出一抹血跡。

一群老人、婦人圍了過來,急於救人,又不得其法,哭泣聲再起。而另外十幾個壯漢也是東倒西歪,皆狀況不堪。

「呵呵!」

一位老者從遠處返回,面帶笑容,兩眼閃亮,伸手抓向地上的長劍。

文桂,念念不忘撈取好處。

「砰——」

於野一腳踩住劍柄,怒道:「幹什麼?」

「我的劍……」

「出手之物,豈容反悔?」

「我並未搶奪……」

「你趁人之危,有失磊落!」

「而這……」

「救人!」

文桂看着地上的長劍,又看向滿臉正色的於野,氣得他一甩袖子,嚷嚷道:「赤門主,救人——」

「嗯嗯,我正有此意!」

赤離性情孤傲,往日里根本瞧不上文桂,此時竟然言聽計從,與他的弟子們吩咐道:「拿出丹藥,救治鄉親——」他眼光一瞥,又衝著於野笑道:「上天有好生之德,大地有載物之厚,而我赤離有容人之量,於兄弟……」

於野轉身走開。

洞口的另一側,散落着幾塊石頭。

他找了塊石頭坐下。

十餘丈的山坡,一片狼藉不堪。那頭白虎的屍骸,早已成了爛泥。而魔門的八位弟子在赤離的吩咐下,紛紛拿出丹藥為元漢等人吞服。見到族人得到救治,元家村的男女老幼漸漸安靜下來。

「你若祭出兩頭猛獸,或能除掉山妖,又為何留有一手,莫非是在提防赤離?」

有人傳音。

是賴冕,獨自站在兩丈之外,他問話之際,仍在抬眼遠望。

於野搖了搖頭,道:「金螈嗜血成性,難以驅使,倘若雙雙丟失,豈不是悔之晚矣!」

「哦,金螈固然野性難馴,卻結伴已久,你留下其一,是怕引誘山妖遠去的那頭金螈一去不返?」

「嗯!」

「你為何冒險救下那群山民?」

「幻境之內真假莫測,你我又人地兩生,若有元漢的相助,也許找到出路不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