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乘坐石籠抵達經脈之柱頂端後,狄仁傑並沒有第一時間進入暗渠,而是在平台口停下了腳步。

“狄大人,怎麼了?”李元芳問道。

“你在這兒等我一會。”狄仁傑離開他的攙扶,獨自走向平台南端。

繞過一段石柱後,大理寺卿看到了站在檯子邊緣處的海都商人。

風將他的衣角吹起,宛若即將乘風而起的飛鳥。

麥克轉過身,朝狄仁傑笑了笑,“我就知道你會找過來。”

“如果你沒有在門口邊緣留下百器堂徽記的話,我也不會想到你竟然還未逃出長安。”狄仁傑摸向腰間的腕扣,“你是準備自首,還是頑抗到底?”

“別這樣,狄大人……”麥克苦笑的擺擺手,“我既不想和你為敵,也不想失去自由。長安一直都是個讓人心馳嚮往的地方,我絕對沒有一絲破壞它的想法。”

狄仁傑的手並未放下,卻也沒有繼續向前逼近,“你是從什麼時候發現司馬章有問題的?”

“其實我一開始就懷疑過,特別是當青子能準確洞悉我倆的動向,提前在經脈通道中設伏時。不過等到完全確認,則是你忽然決定不去太平廣場的那一刻。”麥克坦然道,“當然,我懷疑的人不止一個,所以也算不上洞察先機,只是幹探險家這一行,難免會多留幾個心眼。”

“那你打暈李元芳後,又去做了什麼?”

“抱歉……這個請恕我沒法詳說。”麥克的語氣有些為難,“我想去尋找一個秘密,而這個秘密必須在特定時間才會出現。但我可以保證,它不會危害到長安百姓,至少在我的掌控里不會。”

“承諾永遠是最不可靠的東西。”狄仁傑凝聲道,“果然還是將你抓起來比較穩妥。”

“你現在受傷不輕,想抓我恐怕不那麼容易。何況……狄大人接下來還有真正要對付的人吧?在一個無威脅者身上浪費那麼多時間,是否有些本末倒置?”

聽到「真正要對付的人」時,大理寺卿身子微微一頓。

沉默小會後,他皺起眉頭,“所以你留在這地見我,就是為了跟我說這個?”

“不,我主要是想跟你和元芳倒個歉。因為無論找什麼理由,欺騙都是事實。”麥克張開雙手,“所以之後我會準備一份賠罪禮給二位,還希望狄大人不要介懷。那麼,我也就不耽誤你的時間了,有緣的話再見……”他忽然打住,將到嘴邊的話又收了回去,“不,還是不見了吧。”

“那麼狄大人,別了。”說完他向後仰倒,墜下平台邊緣——

“喂!”狄仁傑踉蹌的走到他掉落的位置,俯身朝下方望去,然而除了狂涌的熱風外與尚未落盡的沙塵外,他什麼也沒看到。

“真是的……跑得還是一如既往的快。”

大理寺卿搖搖頭,他本想再說上一句謝謝來着。

若沒有對方提前示警,讓地底援軍趕到的時機大幅提前,最後對付司馬章和饕餮機關獸恐怕會要棘手得多。

大理寺卿緩緩站直,最後凝望大地一眼,轉身返回到李元芳身旁,簡短的說道,“走吧。”

“嗯。”李元芳應道。

……

兩人回到地面,搭乘奚車來到了鹿野坊。

看到眼前的府邸名牌,李元芳驚訝的瞪大了眼睛。“狄大人,您要找的……是袁老先生?”

狄仁傑點點頭,面色極為凝重,“不要放鬆警惕,對方可能比司馬章還難對付。”說完他上前敲了敲門扉,接着靜靜等待。

接下來的“對付”不是指與兇徒對戰廝殺,而是將干涉長安朝堂的事宜,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後者要更加複雜得多。

開門的還是那名侍從,他打量了兩人一眼,讓開身子,“請進,老爺正在會客堂歇息。”

房間仍舊是先前的房間,袁煥正坐在一張矮几旁,不緊不慢的泡着茶水——那也是空蕩蕩的屋子裡唯一的傢具。

“請坐。”他做了個請的手勢,語氣中滿是慈祥,“沒想到都到了臨行前,還能再見你們一次。怎麼,案件已經解決了嗎?”

李元芳忍不住看了自己的上司一眼,他實在沒辦法把眼前的人跟幕後主使聯繫在一起。

狄仁傑在車上時已經換上了一套整潔的新衣服,一舉一動似乎跟完全沒有受過傷一般,他穩穩的坐下,朝對方點了點頭,“可以說解決了,但又不能說完全解決。”

“哦?”袁煥饒有興趣的看了他一眼,“怎麼說?”

狄仁傑將司馬章的事情詳細講述了一遍,“此人是余天海的兒子,進入虞衡司的目的壓根就是為了裡應外合,虞衡司難道一點情況都不知曉嗎?”

“原來如此……沒想到案件里還有這樣的隱情。”袁煥大為感慨道,“不過虞衡司招人是通過機關師協會的考核名單逐優挑選。加上他跟隨余天海離開長安時應該才五六歲,作為寒門機關師,確實難以被發覺。”

“我承認這點。不過僅憑一個令史就能將朝歌機關獸的所有部件運進長安城,並藏在廢坊堆放區里瞞天過海,未免有些太說不過去了點。”狄仁傑不依不饒,“虞衡司那麼多探員每天巡視,還有您這樣的重臣坐鎮,怎麼可能連一絲破綻都看不出來?”

袁煥摸了摸鬍子,“聽狄大人的意思……是指虞衡司里還存在其他內應?”

這話一出,現場的氣氛頓時凝固起來。

狄仁傑面不改色道,“不錯,而且我認為此人官位頗高,如此在幕後操縱全局。”

“就憑這兩個猜測?”

“當然不止,最讓我懷疑的是在和機關獸戰鬥時。”狄仁傑緊盯着對方的眼眸,“先不說為什麼虞衡司里存儲着剛好能啟動朝歌戰爭機關的古代機關核,光是那枚機關核運行一半時突然失去能源,就足夠讓人在意了。”

“為什麼這麼說?”

“如果它真是一個殘次品,或是存在某些缺陷,那麼以司馬章的官職,不應該毫不知情才對。畢竟令史已經能調動虞衡司的內部資源,其中便包括收容和檢驗古代機關的部門。但從司馬章當時的反應來看,他顯得大為驚訝,甚至有種被欺騙的憤怒。現在想來,不覺得很奇怪嗎?有誰能在古代機關核上動手腳,還可以越過檢驗部門將一名令史騙得團團轉?袁老先生,我記得您之前,似乎是虞衡司的主事吧?”

袁煥陷入了沉默。

過了好一陣,他才開口回道,“狄大人,你的所聞所見,可當不了證據。”

“確實我沒有一錘定音的證據。”狄仁傑身子微微前傾,“不過僅憑懷疑,我就能進一步展開調查,包括且不限於審問、追蹤關係網,以及對您所做過的事情進行地毯式搜尋。不得不先說一聲,我很抱歉,但您的歸鄉行程可能要延後了。”

李元芳望着對峙的兩人,不禁咽了口唾沫。

哪怕是和全副武裝的機關獸作戰時,都沒有這樣的壓迫感。

袁煥注視着狄仁傑半晌,忽然笑了起來,“不愧是年輕一代里最傑出的官員,狄大人,你的表現着實讓老夫感到由衷的欣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