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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膳時分,青霞郡主來了琴瑟堂,陪素妍一起用膳。

青霞郡主挂念着被關在雜房的老王妃,又不敢跟老王爺提,老王爺一見到她就煩。

今兒若不是宇文琰帶了客人上門,老王爺連宇文琰都不想見。

老王爺的心情極差,恐怕是這些年最差的一次,他深愛了二十多年的妻子,居然從他們相識那天就開始設局,他曾以為他們是真心真情的相愛,到頭來原是一場算計,一場陰謀。

客人上門,坐在會客廳上就吃了大半日的酒。說的、聊的,都是他們在西北戰場上的事,時不時還聽他們提到素妍。在他們的心裡,素妍是個奇女子,值得人敬重。

青霞郡主面對一桌子的菜肴,毫無胃口,神態懶懶的。

素妍布了兩樣菜,放到她碗里,低聲道:“好歹也吃些。”

青霞郡主皺着眉頭,“嫂嫂,我吃不下。父王懷疑姐姐不是他的骨血,昨兒晚上……”想到這事,她也跟着煩惱起來,暗怪何氏多事。可被毒瘋的盧華濃原是何氏的親娘,女兒替親娘報仇,原是天經地儀的事。

素妍見她欲言又止,“我們是一家人,有什麼話不能說的。”

青霞郡主咬了咬下唇,一副為難的樣子,聲音壓得極低,“父王昨晚強要了府中一個長得好看的綉娘。今晨醒來,就說要抬為奉侍,還讓我給她安置庭院。”

再情感深厚的夫妻,都經不住背叛。

對於老王爺來說,紫霞不是他的親生女兒,這是他這輩子經受的最大背叛,他不需再堅守對老王妃的承諾。

素妍問:“你怎麼做的?”

“我哪敢不應,只得照辦。”

按照皇家慣例,奉侍是末等小妾,不需報備禮部和內務府。皇家親王、郡王的王妃、側妃,得由朝廷下旨賜封。正六品的承儀、正七品的昭訓得報內務府和禮部備案,正九品的奉侍為最末等的姬妾。只要親王、郡王樂意,隨時都可以抬一位。

素妍道:“既已抬為奉侍,你也不必擱在心裡。”

老王爺要了綉娘為侍妾,只怕是她對老王妃的報復,老王妃這些年不許他沾惹別的女子,他偏要了。

“嫂嫂,我是擔心母妃。雖然她算計了父王,可這麼多年,她待父王是真心的。如今能不能保住妻位尚且難定,就別說其他了……”

雖然青霞郡主與老王妃之間發生了不快。關鍵時候。她還是向著自己的母親。

老王妃因為惹了老王爺的猜疑。就算紫霞真是老王爺的骨血。老王妃欺騙老王爺,布局引得他的注目,又在成功得到老王爺真心後,反悔拋棄封三爺。這些卻是事實。對於任何一個男子,最不能容忍的便是自己的愛妻,與別的男子還有瓜葛。

素妍道:“你先別著急,一日三餐派了人給老王妃送去,再把小榻、被子送去。我今晚就想辦法開解老王爺,只是不知道有沒有效果。”她說的開解老王爺,是想讓老王爺想開些,變得高興起來,而不是要幫老王妃與老王爺重歸於好。紫霞的身世未明,她也沒這等能耐。

青霞郡主露出一絲笑意,她要聽的就是這樣的話,竟誤會了素妍是要幫老王妃,“連楊老將軍都誇讚嫂嫂是女孔明的智謀。我可指望你來救母妃了。”

老王妃屢屢刁難素妍,青霞心下疑惑,懷疑這話是應付的亦或是真心的。可既然她說了,試過總比沒有一點法子的好。

老王爺因着老王妃欺騙他的事,連帶着不願見宇文琰,也不想見青霞。

“你現在可以吃飯了,要不然明年春天就做不了漂亮新娘子。”

青霞郡主應答一聲,捧起飯碗。

末時二刻,宇文琰一身酒氣地回來。

臉色通紅,眼睛裡布滿血絲,走路有三分醉意,心智倒還清晰。

素妍搖着頭,趕着充鼻的酒味,“不是說回去沒喝么?怎麼還是一身的酒氣。還指望着與你商量大事呢,你倒好,喝成這個樣子,可如何商量。”

宇文琰朗聲道:“我沒醉!”

“有幾個喝醉酒的會說自己喝醉了?”

宇文琰道:“你看我走路,我能走直的。”

在偏廳直走十幾步,白芷和小安子瞧着想笑。

素妍似在探究,還是覺得他有些醉,“吩咐廚房備些養胃湯、醒酒湯,給老王爺那兒也送上一碗去。派人小心服侍老王爺!”

只怕老王爺是真的醉了。

素妍拉了宇文琰,“你既沒醉,去小書房與我議事。”

宇文琰看她慎重的樣子就想發笑。

素妍便將自己想在衛州建河渠、修大路、建碼頭的事兒都細說了一遍。

宇文琰錯愕地看着素妍,“光是一件就了不得,還成三件了?”

素妍微微眯眼,雙手環抱在胸前,“總是要做的,建河渠多有不便,要在河渠旁邊修條大路且不更好,衛州十二縣通了路,再建岸畔碼頭就更妙了。我這幾日琢磨章程的事呢,想與你好好商議。”

夫妻二人喚了小安子跟前服侍,嘀嘀咕咕了好一陣子,由素妍執筆草擬章程,宇文琰想到什麼就說出來。

素妍道:“你就沒有自己的幕僚、門客?”

宇文琰正捧着茶盞,“要這個做什麼?”

老王爺以前什麼都聽先帝的,宇文琰也聽新皇的,父子倆就沒有捲入過黨派之爭,便是靜王與寧王相鬥最盛時,也能免於劫難。

“頗有見地。府中有沒有頗具才識的管事?”頓了一回,回他道:“三個臭皮匠當個諸葛亮。”

“剛才楊老將軍還誇你是女孔明呢。”

“我就是凡世俗女一個,哪有那麼大本事,集思廣義總是好的。罷了,罷了,我們倆先擬章程。”

夫妻二人,一直忙到了夜裡三更時分,從最初的兩頁紙,也寫出了近二十頁的內容。

素妍修修改改,增增減減。最後重抄了一份,亦有足足十八頁。

待她抄好,宇文琰已經在小書房的暖榻上睡著了。

取了錦衾給他蓋好,她轉身回了內室牙床。

夜,靜了。

青霞郡主領了貼身服侍的丫頭往雜房去,院門半掩着,她推開院門,近了雜房前,雜房的門用一條鏈子鎖着,上面掛着一把大鎖。

老王妃聽到腳步聲。透過門縫。見到一抹鮮艷的衣裙。瞧出是青霞郡主,破口罵道:“江素妍那個狐媚子,她就是個災星,專克我來的。她一進家門。就接二連三的出事,我饒不了她……”

青霞郡主喚了聲“娘”,想推開門,偏門上又鎖上了進不去。

雜房裡,老王妃雖有被子,卻是半躺在柴垛上,渾身上下沾滿了柴禾。

青霞郡主道:“娘,你怎麼還怨恨嫂嫂。嫂嫂昨兒一早就出門去天龍寺了,要不是哥哥昨晚去接她回來。她今兒還不回來呢。嫂嫂說,她會想辦法說服父王把你放出來……”她還指望着素妍在老王爺面前求情,好讓老王爺寬恕了老王妃。

“她哪有那麼好心,指不定又打什麼主意呢。”

老王妃又開始用污言穢語罵了起來。

青霞郡主道:“你不想出來就算了,我是沒法子說服父王。如今。父王連我和哥哥都怨上了,連我們倆都不想見。你在這裡多呆幾日,到時候父王再抬幾位奉侍,今兒聽他與楊老將軍、程大將軍說話,想要娶妃呢……”

老王妃立即拋開身上的被子,“你說什麼?他抬了奉侍,還要娶妃?”

青霞郡主道:“盧氏給父王的遺書上寫得清清楚楚的,說娘初次見父王穿的什麼,說的什麼……跟親眼見着一樣。父王早就知封三爺家的大公子與姐姐長得相似,早前也一直說是因為封大公子與姐姐是表姐弟的緣故,可是現下他……”

“他怎麼可以懷疑我?紫霞是他的骨血,是他的親骨肉,是他的女兒呀?他怎麼可以因為一封遺書,就認定我不忠,怎麼可以?”

“母妃還能不能成正室尚且難說,父王現下是不許任何人提起你。昨晚抬繡房那位叫杏允的綉娘為奉侍。我來時,父王又要大管家的女人召集府中十六到十八歲的美貌丫頭去會客廳候着……”

“你是做什麼的?你就不能攔着他。”

“母妃說得好沒道理,哪有未出閣的姑娘去攔着父親抬通房、收小妾的事兒,便是哪家也沒這樣的規矩。”

青霞郡主懊惱老王妃,自己行事不端,如今被困,反倒怨起她來。

老王妃失魂落魄,“這回他是真的生氣了,是真生氣了……”

“父王從未生這麼大的氣,便是哥哥也不願理了。今兒若不是嫂嫂出主意,讓哥哥請了楊老將軍、程大將軍來家裡作客,只怕父王更不願理哥哥。”

素妍真的可以幫到她?

老王妃重新坐回草垛上,“我這樣活着還有什麼意思?倒不如死了乾淨。”

青霞郡主搖了搖頭,“你若死了,姐姐怎麼辦?父王定以為你是畏罪自殺,到時牽怒葉家,母妃想到過葉家的下場?這麼多年,你偏着葉家,好的田地給他們,好的鋪子給他們……父王還不得藉著此事收回田鋪。單是一個‘侵佔皇家王府財產’的罪名就夠他們下大獄。”

“葉家上下幾十個大男人,有誰出息了?也難怪昨兒江家三太太瞧不起葉家,從外公到大舅,不過都是五、六品的官員,這要在皇城,算得上體面嗎?憑着女兒、妹妹做了王妃,就無法無天,以為自己是皇親國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