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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禍的當天晚上,醫院給出確診信息:方澈背部肌肉撕裂長達十五公分,左肩胛骨輕度骨裂,左側第六、七兩段肋骨後背部位骨折,以及多處韌帶拉傷、皮膚擦傷等。

這不幸中的小小幸運就是,沒有傷到脊椎和內臟。像這種程度的外傷,好好休養兩個月,也不會留下什麼後遺症。

秦秣懷抱着已經被擦乾身體的小土狗,在這瀰漫著消毒水味道的空間中輕輕吐出一口氣,心中的滋味着實莫名。

在秦秣俯身幫方澈擦掉臉上雨水的時候,方澈在她耳邊低聲說了這樣一句話:“我的銀行卡在右邊褲子口袋裡,密碼是六個六,簽名趙芷蘭。”

秦秣當時的腦子實在沒轉過彎來,第一反應是方澈在交代遺言,第二反應是這人的密碼怎麼簡單到這麼弱智的境地,第三反應是他偷了誰的銀行卡……

可憐的方澈,雖然做了英雄,但他的形象卻就這麼背離了“英雄”十萬八千里——後來秦秣才想到,方澈也是未成年人,他還不能辦銀行卡。至於那個趙芷蘭是誰,那就不在秦秣的考慮範圍了。反正秦秣沒錢,既然方澈有錢,這個時候不用,還什麼時候用?難不成還等着醫院宣布,不付醫藥費,不予治療?

方澈被推進了手術室,秦秣到公話亭打電話回家,接電話的是秦雲婷。不過秦秣沒敢說實話,只是找了個借口:“姐,我碰到老同學,要小聚一下,今天晚點回家。”至於方澈算不算老同學,這個,勉強算吧?

交警來了,孔哲很氣憤地描述了當時的場景,可惜那個時候沒人能記下車牌號,那段路雖然有電子攝像,可當時大雨朦朧,所以想要找出那輛肇事的奧迪,可能性非常小。而且實際追究起來,那輛車的過錯並不大,因為車子當時並沒有超速,而秦秣和方澈也都是突然衝到馬路上去的。

那輛奧迪的剎車其實還算及時,要不然方澈就不會只受到這種程度的外傷了。孔哲最氣憤的還是那車子逃得太快,如果當時那車不逃的話,至少還能早點把方澈送到醫院,方澈也不用命懸一線地在大雨中遭那麼久的罪。

用孔哲的話來說:“奶奶個熊,那奧迪的司機真不爺們,敢做不敢當,沒膽的小鬼,難怪開個總受車!”

秦秣不能理解那“總受車”是個什麼意思,對孔哲的滿嘴粗話也不敢恭維,不過不能否認的是,這小子還算有幾分“好漢”的架勢。

晚上九點,方澈依然沒從手術室出來,孔哲拍拍秦秣的肩膀:“秦丫頭,你還是學生,快點回去吧,晚了可沒法跟你家裡人交代。”

秦秣輕輕撫着懷裡小土狗的腦袋,這小東西生命力十分頑強,受傷的右後腿已經被包紮好,現在睡得正香。

“孔哲……我不能走。”

孔哲的個頭不高不矮,長方臉型,眉毛很濃,下巴上長着一茬短鬍子,年輕歸年輕,可他板起臉的時候竟也有幾分威勢:“小丫頭你幾歲?你以為你是誰?你會魔法,還是你會仙術?你在這裡就能幫到方澈嗎?你還不回去,你想讓你家裡人怎麼擔心?”

“這是責任!”秦秣的表情有幾分不耐煩了,她討厭聽到別人叫她小丫頭,而最無奈的是,她居然無法反駁。

“喲呵!”孔哲翻了個白眼,“還跟哥哥我談責任了?黃毛丫頭一個,你懂什麼叫責任?嘖嘖,你該不會是看上方澈那個怪裡怪氣的小子的了吧?讓哥哥告訴你,小朋友讀書最重要,早戀是要不得滴!”

秦秣被他這一噎,反而笑了起來。她笑完了,輕輕哼道:“你有道理,你不嫌累,你就等着吧。我回去睡覺了……”

看上方澈?下下輩子也不可能!不過這種事情顯然是沒法解釋的,孔哲這麼說也等於是變相激將,當不得真。秦秣要真跟他辯解了,反而顯得心虛,倒不如什麼都不說。

“我會還你們的。”這句話秦秣也沒有說出來。她不習慣說這種還人情之類的話,欠別人這麼大的人情,她這也是頭一次。

秦秣現在對方澈,其實也頗有點虱子多了不癢,債多了不愁的感覺。命都欠了,還怕別的什麼?方澈這人嘴太刁鑽,念念不忘要做債主,其實就算他不說,秦秣也不會忘恩負義的。可他那麼一說,反倒把什麼氣氛都給破壞光了。

就如孔哲後來感嘆:“這小子才真的是天下第一毒舌啊!就我這種水平,也只能說說粗話,比起人家那種轉悲劇為喜劇,變完美為笑話的境界,我還差得遠啊!瞧瞧人家,做完英雄之後,還能讓被救的人不但不感激,反而破口大罵,嘖嘖,這強度,這境界……”

秦秣無言了,極度懷疑孔哲是想暗示什麼。

難道孔哲的意思是,方澈已經偉大到為了不讓她感激過度,所以故意破壞自己形象的程度?

這種猜測,簡直就是驚悚!

秦秣抱着小土狗,轉身就走。寧願相信方澈是個邏輯混亂的暴徒,也無法相信方澈會有那種細膩的溫柔心思。

回家的時候,秦雲志第一個尖叫了起來:“二姐!你帶回來一隻流浪狗!”

秦雲婷皺眉:“你淋雨了嗎?怎麼衣服皺巴巴的,還有的地方破了?你碰到什麼老同學?你們不知道要躲雨嗎?”

秦秣身上有多處擦傷,不過都不嚴重,她只是塗了些碘酒,也沒怎麼管。

秦雲婷不等她回話,看到她身上的擦傷,面容更是嚴厲起來:“秣秣,你說實話,你究竟做什麼去了?”她一邊說著話,一邊就拉住秦秣上上下下地仔細打量,“你怎麼受傷了,這裡,這裡……”說著說著,秦雲婷抿住雙唇,眼眶卻微微泛紅。她不再說話,只是晶亮的眼睛讓人心都柔軟。

秦雲志也悄悄湊過來,伸手輕輕一碰秦秣的傷處,然後又觸電般縮回手,眼睛瞪了起來:“二姐,誰欺負你了嗎?是那個混蛋?告訴我,看我去教訓他!”

“閉嘴!”秦雲婷抬手又敲了秦雲志一個腦瓜崩,“秣秣……”

“呵呵,我沒什麼,只是為了救這隻狗,摔了一跤而已。”秦秣溫和一笑,動作輕柔地撫mo着懷中小狗的短毛,忽然有種一顆心落地,渾身安詳喜樂的感覺。原來在不知不覺中,她已經接受了這個家庭,原來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這個家,已經是她溫暖的源泉了。

千年前的秦家大宅只有森嚴等級,千年前的秦陌只有玩世不恭。

而秦秣,已經不在千年前了。

這一瞬間,她的心中竟升起了一絲慶幸。

穿越,真的不是災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