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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八:再別

四月底的時候,秦秣終於將《仙飲》完成。準備交付印刷。

這本書脫胎於“登天”這款遊戲,實體版權屬於“纏繞”,而影視版權則無條件歸屬於“塗天”。

免費轉讓《仙飲》的影視版權,並且塗天將擁有汴河沙此後所有作品的優先改編權,這就是秦秣與塗天的協議。

這個協議究竟價值幾何,就目前來看還是一個未知數。因為在這之前,《雕月》的票房成績無法預料,而汴河沙在這個圈子裡,還只算個新人。這個協議看似是秦秣吃虧,不過假如沒有塗天的造勢,汴河沙的作品在影視界又能有幾個人知道?

但不管怎麼算,塗天都是穩賺不虧的,商人逐利,確實非同一般。

五月初的時候H大放假,不過《登天》製作組的全體成員都在加班,秦秣跟着一起熬了個五一假。

九號這一天,引擎調試完成,裡間的辦公室里忽然爆發出熱烈的歡呼聲。隔間的門猛地被推開,雷洛斯從裡面衝出來,揮着拳頭嘰里呱啦說了一大通。

大辦公室里的眾人面面相覷,沒人聽懂他在說什麼。

互相對視幾秒之後。笑聲轟然響起。

雷洛斯又抬手抓了抓後腦勺,用有些蹩腳的漢語說:“方澈請、請客,我們一定要、殺了他、殺了他一頓。”

笑聲更大,秦秣後來揪着方澈說:“雷洛斯想要殺你呢。”

“他把宰一頓理解為殺了。”方澈很鎮定。

秦秣說:“殺本來就是宰的同義詞,他哪裡理解錯誤?雷洛斯漢語學得挺好的呀。”

紛亂的人群中,方澈一把攬過秦秣的腰,湊到她耳邊說:“那我就老老實實地站着,等你來殺。”

秦秣在這一刻又想歪了,她理解為:“我站着,等你來推倒。”其實她很想再矜持一點,不過這種事情是先下手為強。秦秣就在盤算着,法定結婚年齡是男性二十二歲,他們還要再等一年多——其實還得再等三年,因為她要到三年後才能畢業。

那麼在這之前,她是不是要確立主導地位?

“秣秣?”方澈捏了捏她的手,“你在想什麼?”

秦秣猛然回過神來,暗地裡那個尷尬就嘩啦啦就湧上。她努力做出莊重的樣子,淡淡地道:“我不是劊子手。”

方澈低低一笑:“那我的小命有保障了。”

他會在五月底的時候回到劍橋,然後兩人又將有一年的分離。這一次的離別與上次不同,但說不出哪一種更讓人惆悵些。

一切都在未知的時候,離別雖叫人黯然,但因為沒有嘗到過相知的美好,所以也不是熬不過,而熱戀時候的離別,反差惱人。好在互相確定之後,至少可以不再需要忐忑。

方澈握緊秦秣的手,默默計算着離別的日子。再期待着重逢的那天。

還沒有分別,就開始期待重逢,他微低頭,忽然覺得自己很好笑。

五月中旬,秦沛林那邊傳來好消息,他的病情得到控制,雖然無法治癒,但在這種情況下,不再惡化就是好的。

艾滋是獲得性免疫缺陷綜合征,並不直接致病,只是會降低人體抵抗力,生命力頑強的人,並非無法與病魔掙命。

韓瑤還是不肯去看望秦沛林,不過她跟趙芷蘭的關係倒是愈發親近,兩人聊的漸多,趙芷蘭就會說起方澈,韓瑤也會說起秦秣。

有一天,趙芷蘭打電話給方澈,問他:“小澈,你是不是交了個女朋友?”

方澈知道韓瑤與趙芷蘭相交的事情,便隱下笑意。淡淡地回道:“媽,你現在才知道嗎?”

趙芷蘭覺得有些羞愧,自覺對這個兒子關愛太少,聲音便又慈和了幾分:“我早聽說了,不過……小澈,你什麼時候帶她來見見媽媽?”她本來還想着,要能跟韓瑤結成親家才好,但被方澈這話一堵,她又覺得自己實在是無法理直氣壯地干涉兒子的婚姻。

“你要是有時間的話,最近就可以。”方澈又問,“媽,你不問問她的名字。”

趙芷蘭便心中着慌,連忙道:“哦,是啊,對的。她……她叫什麼名字?家是哪裡的?人怎麼樣?”

方澈暗暗一嘆,並不覺得快意,只是有些無奈。他緩緩地說:“秦秣,她叫秦秣。”

說著話,他心裡是想:“算了……”趙芷蘭就是這麼個性子,方澈無可奈何,覺得自己還是不再指望什麼為好。他已經長到了這樣的年紀,沒必要再去奢望一個會關照兒子到無微不至程度的母親。

趙芷蘭並非不好,方澈也不再是需要照顧的小孩子。他只是心裡有些憋悶,而到如今,漸漸磨平掉那些鬱氣之後,他倒是覺得,有個這樣的母親也是種幸福。因為趙芷蘭永遠都會讓人感覺到,最純粹的青春年少。

“好像……”趙芷蘭的聲音有些困惑,“你韓瑤阿姨的女兒也叫秦秣。”

方澈久久不語。他實在是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了。

趙芷蘭小心翼翼地問:“小澈,你女朋友跟人家同名,你是不是不高興。”

“沒有。”方澈面無表情,再次回復到當年的冰山神態。他其實不是冷漠,而是有那麼一對活寶爹媽,常年地無話可說,臉部表情想不稀缺都不行。

“唉,同名啊,這要是同一個人那該多好。”趙芷蘭忽然驚喜起來,“說不定就是同一個人呢!小澈,你女朋友是哪裡人?她現在在做什麼?”

方澈只得回答:“邵城人,現在在H大讀書。文學院,專業是漢語言。”

趙芷蘭歡樂不已:“肯定是同一個人,就是這樣!小澈,真不錯呀,比媽**眼光好多了。對了,我請韓瑤到C城旅遊去,要她來看看我未來兒媳婦的樣子,一準嚇她一跳。”

她兀自說個不停,設想自己見到秦秣之後,要做些什麼,又要怎麼跟未來兒媳婦打好關係等等。

方澈頭一次聽她絮叨,心情奇蹟般地平靜下來。不知不覺中臉現笑意。

五月二十六號,方澈已經訂好了到倫敦去的機票,飛機會在二十八號起飛。秦秣計劃要去送他,卻在二十七號這天接到秦雲婷的電話。

從來都是意氣風發的秦雲婷竟然哽咽起來,驚得秦秣手足一涼,連忙詢問:“姐,發生什麼事情了?”

秦雲婷沉默良久,方才艱難地說出四個字:“我懷孕了。”

秦秣深深地吸一口氣,壓下聲音,盡量用冷靜的語調詢問:“你準備怎麼辦?”

“不要告訴爸媽。”秦雲婷的聲音很虛弱,但語氣卻是堅決的。

秦秣放柔聲音:“姐。你不打算結婚?”

秦雲婷已經滿了二十二歲,完全到了可以結婚的年紀。

“我不結婚。”她卻故作堅強,“我還有事業,我不用男人養。”

“結婚跟事業有衝突嗎?”秦秣反倒鬆了口氣,又覺得好笑,“照你這個說法,人家是想要負責的。怎麼,你孩子都有了,還不願意嫁?”

秦雲婷低低笑起來,聲音莫名悲涼:“就算他願意負責,但我又不要他的憐憫。這個孩子……這個孩子……”

秦秣心中生起不妙的感覺,她沉聲問道:“難道你不打算把孩子生下來?”

“我、我……”秦雲婷又慌亂起來,“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要怎麼辦!秣秣,我該怎麼辦?”

這幾年來,秦雲婷雖然很少回家,但電話從來不少。兩姐妹相互之間都是很了解的,秦秣上次還聽秦雲婷說過,她喜歡上了一個人,目前發展良好。

“你什麼時候有的孩子?”

“一個月,就是上個月……”秦雲婷的聲音里壓着痛苦,“我沒想到會有孩子,我只是,上次是喝醉了酒,我沒想到……秣秣,我不能跟他結婚,他把我當成了別人,他心裡根本就沒有我。”

秦秣仰頭,無聲地一嘆,恨不能立即衝到北京去敲開秦雲婷的腦袋,看看這笨丫頭腦子裡究竟裝的是什麼。

“這種時候你還想着這些有的沒的!你真的是……難道你忍心剝奪一個孩子的生命?或者你準備好了做個單身母親?”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要怎麼辦。”秦雲婷滿是焦慮,“我也不想打掉這個孩子,但是,我不想結婚。可是爸媽如果知道我……我未婚先孕,他們、他們會氣死的!”

“你都能這樣想,怎麼還不肯結婚?”秦爸秦媽會被氣到什麼樣暫且不說。至少秦秣已經被氣得不行。

“我不結婚。”秦雲婷喃喃道。

秦秣語氣不容拒絕:“我現在就去買機票,你在北京等着我。”

她掛斷電話,一看時間,正是下午…。去北京的機票當天已經沒有,她只能訂到第二天八點多鐘的票。方澈也是這一天的飛機,但時間卻在下午一點多。

第二天兩人同去了機場,卻是方澈送秦秣,而不是秦秣送方澈。

時間很倉促,秦秣本來是計劃要好好為方澈餞行的,但她此刻憂心秦雲婷,也顧不得那些浪漫,只是急匆匆地說了句:“一路順風,好好保重。”

方澈還沒來得及說什麼,秦秣就返身走進了登機通道。

她的背影快速湮沒在人群中,明明是方澈送她登機,那送別的話卻由她說出,莫名的,沖淡了離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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