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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忽忽而過,轉眼又入了夜。

檯燈“啪”地一下被秦秣按滅,緊接着又被她敲着手指按開。這小小的卧室里便再次縈繞着柔和的白色光芒,別有安詳之意。

歪歪斜斜地坐在小書桌邊上,秦秣用手背撐着下巴,心裡來回琢磨着關於函數單調性和奇偶性的問題。高中函數和初中函數的複雜程度真不在一個層級上,至少對秦秣而言,如果初中函數是需要狠狠努力才能理解的東西,那麼高中函數,則完全是天書級別的東西了。

“怎麼這麼複雜?”秦秣苦着臉自言自語,“這個fx,為什麼別人都認識,就我不認識?”

相比較起白天在趙周家中揮灑自如、下筆間一派宗師風範的秦秣,這個時候的秦秣則完全被打回了平庸小弟子的境界。甚至照她對函數的理解力來看,說她平庸還算是委婉的,就她這水平,其實已經完全可稱愚鈍了。

琴棋書畫、風雅瀟洒的是秦秣,而今這個背着定義、磨着公式、敲着筆頭的,還是秦秣。這萬般差異,說到底,也不過是因為她還是凡人罷了。她不可能因為穿越兩世就靈光大開,無所不能,也不可能無視社會規則,丟下她如今高中生的本職,整天就只顧詩書風雅。

“為什麼這麼難理解?為什麼這些曲線扭得這麼奇怪?”秦秣煩惱地將數學書往旁邊一丟,起身又撲到床上,萬分渴望就此賴上chuang,然後悶頭大睡。

正當她猶豫着是就此睡覺還是繼續與數學題奮鬥的時候,小卧室外傳來了秦雲志的呼喊聲:“二姐,媽讓你別看書了,太晚了傷神,讓你早點睡呢!”

“知道啦!”秦秣捧着額頭悶悶地回答。說完話,她反倒又坐回小書桌旁,一邊挺了挺腰背,然後繼續做題、驗證、反覆理解。

夜幕越發幽深,而那桌頭小鬧鐘指針走動的滴答聲在這深夜之中,也漸漸清晰。

第二天一大早起來,秦秣很自然地嘗到了熬夜到凌晨的苦果——頭昏腦脹不說,她還覺得自己嗓子發癢,似乎有些感冒了。沖了個熱水澡後,她又開始感覺胸口發悶,小腹也隱隱疼痛,整個身子都難受得不行。

秦雲志本來抓了個籃球準備出門,看到她這樣子又不得不緩下腳步,擔心地問:“二姐,你怎麼一副快死了的樣子?怎麼啦你?”

秦秣被這句強悍的問話雷得呼吸一滯,當即就跨步過去,揪住秦雲志的衣襟,惡狠狠道:“你這個死小孩,怎麼說話的?有你這樣咒你姐的嗎?”

秦雲志哇啦哇啦地掰開秦秣的手,忙不迭道:“二姐你文明一點!我就是關心你而已嘛!你別激動啊,坐好坐好,我給你煮碗薑湯。不就是小感冒嘛,喝碗薑湯就好啦!”

到秦雲志熟練地煮好薑湯以後,秦秣已經不知道是該羞愧還是該欣慰了。

薑湯的辛味刺激得她連打了好幾個噴嚏,肚子里也開始暖洋洋的,舒服了很多。

“二姐,我出去玩了啊,你今天就別打什麼工了,好好在家休息一天吧。”秦雲志話音剛落,人已經抱着籃球快速閃了出去。這孩子喜歡玩籃球,在這方面最是耐不住性子。

秦秣百無聊賴地在小客廳里來回走了好幾個圈,忽然不知道該幹什麼才好。她當然不會沒事兒玩自虐,渾身難受還跑去茶館工作。只是請一天假而已,秦秣一個電話打過去,趙成碧很爽快地就應了下來。

“我居然又開始無聊了……”秦秣苦笑。她這個時候不能工作,照這頭疼程度,也沒什麼看書和看電視的興緻,“無事可做,唉,忽然有點懷念方澈的柿子。”小朋友們無憂無慮到處玩耍的時候,不就是上樹掏鳥摘果,下河摸魚捉蝦么?方同學看起來是深得上樹之精髓,如果要玩耍,找他肯定沒錯。

“可是方澈在哪兒呢?”秦秣揉揉額角,才發現方澈居然有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大好本領。“想他的時候不出現,沒想見他的時候他又到處亂晃蕩……”

秦秣撥通了孔哲的手機,問他這個長假在做些什麼。

“城北郊區那邊新開發了一個旅遊區你知道吧?我去了金碧湖旅遊,嘿,雖然現在沒開桃花,不過那邊的漂流不錯。”孔哲的聲音里滿是興奮,“小秣秣,你肯定想不到,哥哥我在那已經開始落葉子的桃林裡邊,居然邂逅了一個大美人!”

“邂逅?大美人?”秦秣忍不住微挑眉,孔哲這兩個詞實在惹人遐想。

“哈哈,沒錯!就是邂逅了一個大美人!”孔哲越發興奮得意,“沒想到我會用邂逅這樣的詞吧?我自己都沒想到,我居然還能有說話這麼情調的時候。不過,我跟蕊蕊的相遇真的很浪漫啊!秣秣,趕緊給哥哥加點油,指不定過幾天我就把你嫂子追上手嘍!到時候再領給你認識啊。”

“那……你加油!”

“一定一定!行了,我要繼續去為追你嫂子而努力啦,小秣秣,拜拜!”尾音尚未落下,那邊就已經掛了電話。

不過秦秣可以想見,孔哲掛電話時會是何等的春風滿面。

雖然很為孔哲高興,但秦秣那自心底而湧起的惆悵,同樣清晰得讓她無法忽視。孔哲可以去邂逅大美人,可是她秦秣卻什麼也做不了。這兩相反差,就算她早明白了自己如今的處境,但心裡的鬱悶還是控制不住。

再喝下一杯熱水,秦秣決定出去走走。無事可做再加上頭疼心悶的時候,散散步也是好的。

月光小區門口的那棵大榕樹底下,依舊是那樣熱鬧。

下棋的下棋,聊天的聊天,曬太陽的曬太陽。

秦秣不怎麼認識這些人,自她從西平醫院跑回來以後,小區的人們也多半都對她保持距離。有時候她也會聽到一些背後閑話,不過對於那種純粹的語言型攻擊,秦秣早有了抗性,也根本就不在意。

“那不是老秦家的小秣丫頭嗎?”聊天的幾人當中傳出這樣的聲音。

秦秣只當沒聽到,繼續不緊不慢地散着步子。

“秣秣!叫你呢!”胡二嬸聲音一揚,“怎麼叫不應呢?丫頭過來過來!”

秦秣轉過頭,就見一個胖胖的中年婦女坐在榕樹底下的小凳子上,一手拿着根毛衣針,另一手在使勁兒揮動。

“您叫我?”秦秣轉身走過去,心裡倒有些好奇她想說什麼。

“可不就是我叫你嘛。”胡二嬸笑眯眯的,胖胖圓圓的臉上眼睛彷彿成縫,很有幾分憨態,“可久沒跟你這丫頭說話了,挺想念的。聽說,你回學校了?現在學習怎麼樣啊?”

“學習還行吧。”秦秣隨口回答。不明白這位是純粹的想找她閑聊,還是想驗證她精神狀況有沒有問題,再或者是別有什麼目的。

“你們是不是快月考了呀?這次月考有沒有把握?”

“還行。”

“喲,你這丫頭說的什麼話。跟二嬸這兒還有什麼好藏的?直說唄,有沒有把握啊?”

“……”